四川新闻网-成都日报讯
他是一个受情绪影响很大的人,也是善于反思的人。谈到人性,眼中充满着犀利的光芒,肢体语言泛着微微的激动,脸上同时表现出一种乐意沟通的笑容。他的自信与自卑并存,外貌与内心反差很大,一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
赵宝刚简历
生于1955年7月生于北京,1972年至1984年在北京钢厂当工人,1984年至今,担任北京电视艺术中心导演。
主要作品:
1990年电视剧《渴望》导播
1992年独立执导《编辑部的故事》
1993年导演《皇城根》
1994年导演《过把瘾》
1995年导演《东边日出西边雨》
1996年导演《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1997年导演《无雪的冬天》
1998年导演《永不瞑目》
2000年导演《像雾像雨又像风》2004年导演《别了,温哥华》
翻砂工的梦想
记者(以下简称记):赵导,你拍电视剧有什么特别的窍门吗?
赵宝刚(以下简称赵):我老拿一个导演比作一个包工头,人家给你一张图纸,就相当一个剧本,你看完了开始实施,人家找木工、瓦工、泥工,你就找摄影、美术、灯光。当然这里边我们讲还有一点个性因素,比如说我拍的片子,一看就是我拍的。我曾经有一句话,叫我跟角色谈恋爱,实际上我拍的所有爱情的片子,都是我在跟角色谈恋爱。
记:最近我就发现你的曝光率特别高,我在网上一点击,发现你的新闻比你的那些明星们好像还多?
赵:可能刚完了这部片子(《别了,温哥华》)的原因吧。
记:但是我猜想你在至少是20、30年前的时候,是特别渴望能出头露面能出名的。大家都知道你有一段在首钢当翻砂工的经历,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有着当演员和出头露面的梦想?
赵:有。那个时候有。
记:那你说上世纪70年代的你,为什么不踏踏实实想做一个好工人呢?
赵:想过,我是连续8年的先进生产者,两年的北京市新长征突击手,而且有很多项技术革新的项目,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工人。
记:后来为什么转行呢?为什么跑去考表演,去上表演的训练班?
赵:其实我一开始是学习音乐,学了大概有七到八年左右,而且也考过两次音乐学院,据后来说在1974年的时候就考上了,结果这个录取通知书发到我们单位的时候,被一个人给扣下了没有告诉我,因为那个时候是不允许出去,不允许调离工作的。
记:那你什么时候才知道这个事的?
赵:我是大概在第二次考,就是1977年,那个时候老师告诉我的,说实际上上次已经要你了。
记:你得知这个消息很气愤?
赵:我当然非常气愤了,非常不高兴。
记:中间又整整耽误了四年是吧?
赵:差不多,后来1977年再考的时候,文化课、三试都通过了,完了之后说我这个声带长了一个东西,因为那个时候我考声乐,长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说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受影响,我记忆特别深的就是音乐学院有一个黄大夫,可能现在凡是著名的歌星都会找这个黄大夫看嗓子,当时就是他在有一个表上,画了一个声带的图,上边点了一个点,然后说了一个什么内容,大概意思就是会影响,就是因为这个没有能录取我进音乐学院,当时是觉得特别有希望,而且很多老师认为我的音乐天赋还是蛮强的。
记:没有录取就受打击了?
赵:多少年之后,我有一次无意当中见到这个黄大夫,我就跟他说,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没有能搞成音乐,他说我是救了你。
记:你真正从工人变成一个艺术工作者,算是什么时候?
赵:很艰难的一个过程。我就是1980年的时候,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第一期的业余训练班,那个时候收费收得比较少。我学习了四个月,还是用我弟弟的一封介绍信,那个时候考学校要介绍信,工厂都不给你开介绍信的,我是那个时候改名,因为文化大革命改的,我叫赵宝刚,我弟弟叫赵宝强,我就把“强”字给涂了改成个“刚”字,拿这个介绍信去报的名,结果报完了还考上了。然后就开始学习,学习了四个月出来开始实习,无意当中就进了林汝为导演的《四世同堂》剧组,给我了一次机会。
记:但为什么没有继续演员的生涯?
赵:我们应该算第一拨“北漂”人员。我说这个“北漂”,因为我本身是北京生长的,但实际上那个状态是跟现在一样,那个时候就边工作,边等待时机,《四世同堂》演完了你就要回去,回到原单位去。林汝为导演认为我在这方面还是有才能的一个人,就给我留下做后期的剧务工作,就是沏茶倒水等等,这样就有机会接触到现在的北京电视艺术中心。
记:那个时候你是踏踏实实,还是怀才不遇的?
赵:当时进厂给我提了三个条件,第一就是不许跳槽,就是不许从这个工作转到那个工作。第二个就是不许演戏,你不许再演戏了。第三个就是分房没有你,你不要再考虑,就是分到有你,但是你不许提条件。当时给我提了这么三个条件。
记:那还有什么奔头呢?
赵:我全部答应了,我当时非常自信。就是说,我只要是能进来,我保证能成,我先过了这一关,就进来了。但是这一关过得比较艰难。5年,整整在那里打杂打了五年。
《编辑部的故事》一炮走红
记:什么时候开始做导演呢?
赵:那个时候到后两年的时候,有心想做导演了,因为你天天在旁边看,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好像自己突然萌发了可以做导演的念头。
记:距离好像没有那么遥远了,我听说那时候你曾经和冯小刚对别人执导的什么什么东西就爱指指点点?
赵:没有这么严重。但是我们起码有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个我们曾经还犯过一次错误,就是拍《便衣警察》的时候。1987年,我和冯小刚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个灯光张刚和张建,我们4个人觉得没事干。那个时候拍戏,12集要拍4个月,每天就拍十几个镜头,非常的清闲。那时我就跟冯小刚一块儿写了一个剧本。我说咱们给它拍了得了。
记:那个是什么题材?
赵:叫《底色》,写了一个画家跟一个女孩的爱情故事。在北戴河,我们说干脆给它拍了得了,这样我演男主角,我爱人当时也在那个剧组,我爱人演女主角,冯小刚是导演兼美术,反正我们大概凑了六七个人,就开拍了。结果林汝为导演听了之后就非常之气愤。他气愤是有道理的,当时最逗的就是,对自己拍的东西特别自信,拍出来一看就觉得好得不得了。
记:挺有意思,我就最近看到一些报道中,你还提到自己是一个挺自卑的人,但是那个时候你却特别自信,这种自卑、自信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赵:从我个人的生活经历来讲,我初中毕业16岁就参加工作了,12磅的大锤,一次要抡个一百二三十下是没有问题,可是我那个时候体重才55公斤。进了文艺圈之后,你是一个工人调进来,其他旁边都是艺术家,你要为这些艺术家服务,又养成了一种服务的精神,比较自卑。然后做每一件事情,都力求好,因为你自卑,怕人家说你不好,所以你就一定要做好。实际上我今天所谓的成功,跟我的自卑心理有一点关系,由于自卑导致了一些自信。
记:后来你在1991年执导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也找到了真正的自信吧?
赵:《编辑部的故事》完完全全是我自己导的,在社会上也引起了一些反响,我突然觉得很自信,觉得我可以做导演,带着这种气盛的感觉拍了《皇城根》,可是《皇城根》完了是褒贬不一,甚至有的文章是骂声连篇的,甚至有的说,奉劝赵宝刚一句,今后不要再当导演了。
记:服吗?你心里觉得服气吗?
赵:服气,因为的确有一些非常专业性的知识你还没有掌握,加上文化底蕴不够。后来我总结了一下,第一,就是不熟悉的东西不要去碰它。你一定要拍你自己熟悉的生活,而且你是高高在上的,要用俯视的角度去看的。你不要去够它这个东西;第二方面,就是导演的个性化的东西,因为在那个之前都是命题作品,就是领导给你什么,你就要拍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实际上有些东西是不太合适你的。后来我对当时的中国市场做了一个分析和判断,就觉得应该拍纯粹的情感戏,因为当时还没有,而且我突然反省自己对情感的悟性还是有的,所以我就觉得可以拍。
记:你当初是怎么分析未来中国电视剧发展会到哪些方向去,哪些被你言中了,有没有没被言中的地方,看走眼了的?
赵:从现在分析我每一步还没失误过,我每一次的判断基本上是正确的,自从《皇城根》之后,对每一部戏的判断基本没有失误过。
打造最美的梦幻
记:有人说,赵宝刚有着不可自拔的青春迷恋情结,我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道理。给我的感觉是,赵宝刚在不断地制造着梦幻,却永远不想面对现实,这中间有没有和你个人经历有关的伤疤你不愿意去触碰它?
赵:也没有什么伤疤,我这个人的一生说句实话是比较简单的,恋爱严格地讲谈过两次,第一次大概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第二次谈恋爱就是我现在的夫人。
记:有过像你现在剧里面那样的曲折浪漫的经历吗?
赵:哪有那么浪漫!我这个婚姻状态和情感状态实际上跟普通人是一样的,你因为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俩才会谈恋爱,因为你们俩觉得比较好,你们俩才会结婚,特别简单的一个道理。其实这个过程肯定有美好的地方,但是你说有多么的浪漫也不好说。手拉手叫浪漫吗?互相搀扶着逛商场叫浪漫吗?还是一起到哪儿玩去是一种浪漫?我觉得是个心理感受的问题。
记:可是恰恰你在剧里面表现的就不是这么回事,是充满了曲折,充满了浪漫,充满了激情,也充满了好多挺绝望的凄美,这种东西都是从哪里来,是一种补偿心理吗?
赵:现实生活当中,因为比较少的存在这种浪漫状态。于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个想象空间,特别是当你产生逻辑思维,和有情感抒发的那一天起,实际上你就开始有想象了,对爱情都有一种向往,我只不过把人的一些想象给拍出来就是了。
记:就这么简单吗?
赵:就这么简单。
记:那你觉得当外界不断地说,赵宝刚强调唯美、言情,好像这已经成为你的两大招牌了。就在这种时候,你自己最认可对
你的评价是什么?或者是你最喜欢、最向往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赵:我实际上对这些评价都无所谓。我实际上对电视剧看得比较平淡,任何的成功和失败,现在对我来讲都比较平淡。已经有这么多作品让观众承认了,就是说不导也就不导了,砸一两部观众也能理解吧!已经有那么多了,还有几部还能说得过去的,砸就砸了吧,我看得不是很重。我真正看重的是电影,这么多年一直想导电影没有敢导。
记:所以这一步不能轻易迈出去?
赵:没敢迈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我在电影这个阶段又开始产生自卑心理了。
记:但是还想拍?
赵:拍是肯定想拍,而且一定要拍。我的计划是在50岁,我50大寿的时候自己献给自己一个礼物,砸就砸了。我就说给自己拍的,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但是这个已经很难实现了!
记:为什么呢?
赵:因为我明年就50了。我们今年还要拍三部戏,一个《风吹云动星不动》,一个《炬眼》,一个《秘密接触》。
记:拍戏时你好像很严厉,听说拍《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以下简称《拯救》)你把印小天训哭过?
赵:其实《拯救》这片子很压抑,而印小天演的韩丁是最压抑的。印小天一直都很顺,自我调节能力弱,从来没受过什么压抑的事。所以有时我说他,是故意让他心情压抑,给他造一种氛围,帮他打磨一些东西。开始拍的、后来剪掉的一些片断,印小天自己都不敢看。
记:这部片子的确很好看,很多人都哭了,你仍然很善于煽情。
赵:其实我自己现在都不敢看,虽然在各地收视率不错,但我心里还是没底,总觉得没有开始设计的好,说实话我对人物还是有些不满意。
记:刘烨呢?
赵:刘烨的优点是善于控制自己,他能有意识地进入状态,加上龙小羽这人角色很有层次,他的表演对观众就很容易有感染力。
记:剧中总在重复一句话:“挨过饿的人与没挨过饿的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不是多少有点做作?
赵:其实《拯救》的主题很明确,是想探讨人的犯罪动机和人性的深层次关系,对于这一点我和海岩的认识是一样的。的确,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我想要挖掘人性本质的东西,拍《拯救》不过是想拿爱情说事儿罢了。我对人物与人性最感兴趣,海岩的多数作品是剧情推动人物,像《玉观音》。而《拯救》不同,它是人物推动人物,这点很打动我,这都有心理原因。比如,现实中,一些小时候受过穷的人,为人处世都非常机智,他的一些背景决定了他的生存态度。剧中总提“挨饿”,目的就是想让观众理解龙小羽行为的因果关系。
记:这部戏保持了你一贯唯美的风格。
赵:氛围营造逼真是我一直追求的,我一直在尝试各种环境的营造,《像雾像雨又像风》营造旧上海,结果证明我能行。拍《拯救》一开始有点遗憾,我们按一本摄影集去绍兴取景,到那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最后东拼西凑还算找回来一些。
记:你今年下半年会有什么打算?
赵:下半年将会拍一部叫《游击队》的戏,不是常规的游击队武装斗争的故事,但很有意思,当然剧中也会有许多爱情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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