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斌著
三十二、温岭：最早给“股份合作制”报上了“户口”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的农村改革进程中，安徽省凤阳县的农民率先实行包干到户责任制，在恢复、发展农业生产中起到了起死回生的神奇作用。但上级有关部门却不承认其
合法。1980年1月，在中共安徽省委扩大会议上，凤阳县所在的滁县地委书记王郁昭请求省委正式承认“包干到户”这个新生儿，是社会主义的一种责任制形式。他说了一句挺俏皮的话：“该给‘包干到户’报上‘户口’了！”
股份合作发展过程中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温岭是一个沿海县（1993年改为温岭市），人口密集，农业养活不了这么多人，温岭人向有务工经商的传统。早在20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有些农民悄悄以“打硬股”的形式合股办厂，但一次次地遭到扼杀。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有了生产经营自主权，股份合作制乘势复燃。随着市场经济的日益发展，股份合作企业也逐步发展壮大。
开始时，温岭的股份合作企业也都没有报上“户口”，大多是戴着社办、队办，后来为乡办、镇办、村办等形式的“红帽子”。但是，这样偷偷摸摸地戴着“红帽子”办企业问题很多。1982年12月18日，当时的温岭县社队企业局以［82］74号文件大胆地批准牧屿公社牧南工艺美术厂等4家“联户企业”，1983年1月15日，温岭县工商局突破工商登记上的禁区，核发“社员联营集体”的营业执照。“社员联营集体”的这一名称的出现，在温岭是第一次，在台州市、浙江省乃至全国也是第一次。这标志着股份合作企业，在温岭县正式报上了“户口”。这在全国是第一家。
为寻找历史的足迹，我在温岭访问了几位当事人。
退休后经营着一家股份制旅行社的陈心鹤，是当年温岭县工商局经管工商企业登记的干部。在那家旅行社里，我们见到年已七旬的陈心鹤。他对当年的情景记忆犹新。他说，当时温岭农村的所谓乡镇企业，绝大多数都打着社办、队办的牌子，其实，很多是个人办的或几个人合伙办的。为什么非戴上“红帽子”不可呢？因为改革起始阶段还不准私人办企业，后来虽然准许登记注册，但个体、私人企业名声不好，待遇不佳。所以，个人办企业或合伙办企业都要戴个“红帽子”。从现象上看，管理者这样做的出发点是好的，给这些个体、合伙企业戴上一个“集体”帽子，使他们得以正常出生，也改善了他们的经营环境。但是，实际上却给这些企业的发展带来隐患。这种企业如果经营不好，赚不了钱，没人帮你，垮了也没有人管你；但是，若是企业发展了，你赚了钱，队干部、社员就都上来了。你们是社办、队办企业，怎么赚的钱都归了自己？应当集体、大伙都有份。于是引发争执，往往弄得鸡飞狗叫，有些本来办得好好的企业被弄得经营不下去，甚至关门散伙。我们搞工商管理的人非常了解这些情况，也常在一起议论：为什么集体企业一定要社办、队办？为什么几个人、几十个人合办就不能被承认为集体的呢？农业上联产承包责任制普遍推行之后，几户社员可成立联合体搞开发性经营，上级给予鼓励，支持，为什么就不能支持农民以集体的名义合伙开厂，办企业？
1982年冬天里的一天，牧屿公社的农民王华林、陈华根等人持公社介绍信来登记办工艺美术厂。他们也是打着队办的牌子。我问他们：“到底是真的队办，还是戴红帽子？”
他们答：“是我们几个人合伙合股干的。”
“既是合伙，为什么非戴队办的帽子不行？队里有投资吗？”
“一分也没有。最好能够不挂队办的牌子。可不这样，你们能以集体厂名义给我们登记注册领执照吗？”
我说，“这次干脆就给你们登记成联户、合伙企业行不行？联户、合伙也可以是集体的一种形式。”他们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呀！我们就是想要这个办法。
谈到这里，我就让王华林、陈华根收回他们原来的“队办企业”的申请报告，回去另办“合伙合股企业”的报告。
第二天，报告又送上来。陈心鹤说，这时，我倒是又犹豫起来，登记为合伙经营集体企业，上级没有规定，也没有先例。我报到局长那儿审批。局长让我们先到牧屿公社去了解情况，之后局长就正式批准，按“社员联营集体”企业给予登记注册。完成这一过程已是1983年1月了。
这一批在温岭县引起广泛反响，很快又有几个合伙联营厂报上来，当时批了4家，即：牧南工艺美术品厂；塘下五金厂；塘下塑料厂和一家电器厂。1983年全年温岭县先后批了675个这种联产经营集体企业。当时全县原有乡镇企业总数不到1000个，其中多数都不是社办、队办的，而是个人或联户办的。我们这样实事求是地进行登记，许多原来戴“红帽子”的企业都不愿再戴下去了，重新进行登记，恢复本来面貌。结果全县新办的与原有的总共2000个企业，几乎完全是联户经营。也是这一年，我们温岭开始称这种企业叫股份合作企业。
从陈心鹤的回顾来看，1983年初以“社员联营集体”名义进行登记，事情似乎有些偶然，其实却有其必然性，一是全国农村改革形势发展的推动；二是温岭县工商局的同志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切实为农民兴办企业排忧解难的结果。
（待续）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06月28日 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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