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来源：域外杂记 刘 媛再见李勤
我经常会在十三区的街上碰到李勤。他踩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着餐厅的外卖箱，见到我，会腾出一只手来扔个飞吻。
李勤2001年到巴黎，手上攥着期限很短的旅游签证，刚下飞机便离开旅行团一心“黑
”下来。通过几个熟人，李勤在十三区寻了间废弃的仓库安身。刚开始，他四处奔走期望找到居留的契机，但几个月过去丝毫没有起色。为了生活，李勤找到一家餐厅洗碗兼送外卖。没有正规身份，他的工资是人家的1/3，日子相当窘迫。很多人问他为什么不回国，他说，出国前他已经卖掉了自己的出租车，除非摇身成为海归，不然故乡是永远不能回的地方。李勤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每周有半天休息时间。他偶尔找朋友聊天，据传，每次都要谈谈回国的问题。开始，大家还会为他准备送别饭。但第二天，李勤依然踩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
半个月前，李勤斜刺跑到我面前，说：“要回国了。”在巴黎午后的阳光下，我吃了一惊，才看清他眼角笑开的细纹：“买机票了，这回是真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回去，他反问我，你这辈子是否就准备飘在异乡到死不回？李勤说要用积攒的欧元去买东西。我告诉他，现在仍是打折的季节，想买什么货比三家能省下不少钱。他说，你知道哪儿的东西便宜能不能带我过去买，我一直没去过巴黎的商店。
我和李勤走在老佛爷和春天百货中。他不断问哪些东西在国内最知名。只要我说是的，他都会买下来，而且不侃价。我不断提醒他要求更多的折扣，他总听若不闻。不到半天，他花掉了几千欧元。离开商场前，他说不能买了，还得交罚款，因为他的签证逾期太久。
临走的前一天，李勤说要好好看看巴黎。但晚上大家还是在住处找到了蒙头大睡的他。李勤抹着眼睛说，实在是累，这几年的疲惫怕是要睡上一个月才能扫掉。
昨天收到李勤寄来的平安信。我拿在手里向家里走，街道拐弯处，一个男人骑着辆半新的自行车快速擦过我身旁，身后的外卖箱被塞得满满，车身因此有些晃动。从背影看，他比李勤年轻很多。正在白话郑平一去不回
从十六岁离开家乡离开父母上大学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从家乡那个小镇到上海，再从上海到北京，感觉一直都在出走。爸爸早已不在了，中学时要陪我和同学一起进山，未遂；上大学的时候说要送我，被我阻拦了，一生中仅有这样两次跟儿子一起出走的机会，都未能成行。老爷子还没等到当爷爷的时候就去了。想他那样一个从乡村出来的人，一生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却也无怨无悔，自得其乐。每次回到村里的老家，也是前呼后拥的热闹，呼着和拥着的都是我的叔叔伯伯。爸爸说那是他小时候一起撒尿和泥的兄弟，北京话叫发小。爷爷奶奶反倒是闪在人群后面，只是笑。半天挤蹭着挨上来，小心地问一句：伢啊，这回在家能住几天？
这情形竟终生留在脑海里，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时光过得是这样快，这一天竟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来了。那年，我回家过年，妈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北京？跟当年奶奶的口气一样小心。我对妈说儿子是妈手里的风筝呢。妈说：是呵是呵，妈妈拽着线，知道儿子在天上飞，却是收不回来了。心里一痛，再也无言，本是离家出走，却已经变成了“回”，而小镇这个家是永远不能用“回”字了。尽管那扇已经反复油漆过很多次的老门后面的墙上还留着一颗铁钉，那是我放学回家挂书包的地方。小时候常常忘记，随手就把书包往床上桌上扔，妈妈就骂：是个畜生也该记住了。现在妈妈老了，连身形也缩了，背弓着，更像小心翼翼地哈着儿子，再也不骂儿子了。倒是我的话稍重一点，老人眼睛就红了，不能像我当年闹着出门的时候那样软硬兼施心冷如铁了。
时常不断地经常送人出国，走了不久就写信回来诉苦，说在那里如何如何苦，如何如何不适应，想回来云云。我们就笑骂：全是些得了便宜卖乖的主儿，让他回来看他回不回？其实都知道，卖乖的成分是有的，便宜却未必真有多大。现在澳洲的苏琳玲几次问我：据说我老家桂林发洪水了，你在国内知道什么消息尽快告诉我。我一愣：我怎么不知道啊？她说：我在这儿天天看国内城市的天气预报呢。末了还问一句：北京今天都37度了吧？热吗？职场红楼沈威风姨太太的管理办法
前几天我发飙写文章大骂南唐小周后是个狐狸精，抢姐姐的老公不算，还生生把亲姐姐给逼死了。正骂得起劲，一个朋友突然点破，说我这个想法，只能说明我老了。年轻的女孩子不会觉得抢人家老公当第三者有什么不对，爱情至上，为了爱能原谅一切。说得我顿时就哑了火，因为我想起我另一个朋友，最恨徐静蕾。究其原因，就是徐静蕾演过一个第三者，以堂皇而大无畏的姿态抢走了江珊的老公王志文。
不过痛骂第三者是社会进步带给我们的福利。想当初，在万恶的旧社会，何止不能痛骂，还要笑意盈盈地将老二迎进门，拉着姑娘的手说，“咱们以后姐妹同心……”这出戏，当然是演给婆婆和老公看的，妻妾矛盾和婆媳矛盾一样，纵横绵延了中国历史几千年，从未平息。说到底，婆媳之争是权力斗争，妻妾斗争也是权力斗争。大家都知道，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总要分一个胜负出来才算完。
大户人家钱多，姨太太也多，如此众多的竞争对手，地位只高一级的正宫，在姨太太的管理方法上，就有了学问。先不说具体管理条例，只看战绩，正宫的能力便高下立判。宁府的尤氏，她自己也是个填房，性格又无能软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她哪里搞得定贾珍众多的姬妾，索性放下身段，时常与那些姬妾一起陪贾珍饮酒作乐，大家混作一团，这也算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荣府的规矩就大一些了，姨娘们的地位连有头脸的丫头都比不上，赵姨娘论辈分还比凤姐高呢，凤姐见了她可是连眼皮都不抬的。可是凤姐见了鸳鸯，那叫一个亲热，说到这里就不明白袭人拼死拼活的要争那个姨娘来干什么。老太太房里是养了几个老姨娘的，既然贾赦贾政都不是贾母亲生，想必就是老姨娘生的了。贾赦的姨娘生了迎春，贾政的赵姨娘了不得，成天搞得神憎鬼厌，还生了俩孩子。姨娘能生出孩子的，可见太太都属于监管不力让人有了可乘之机的。
姨娘没生孩子的，凤姐那儿算一个。尤二姐珠胎暗结，让她使小计借刀杀了，不过到底留下了秋桐，而且最后平儿还扶了正，长远来讲算得上满盘皆输。冠军终于出场，就是本人一直称为红楼第一能人的李纨。贾珠房里也是颇有几个姨娘的，不过在她的监控下，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最后她还嫌那几个姨娘养在房里闹事，一句话就打发了。怎么打发法？书里没说，不过可以参照《金瓶梅》里卖金莲卖春梅，在此就不详述了。动物世界二马养狗解忧
前一阵子，朋友老虎可忙坏了，一打听，原来张罗着买狗呢。老虎想得很清楚，要买就买好狗，养在家里，能抵半个人。狗贩子手里的狗不能买，老虎上网站查，找朋友问，跑遍了周边几乎所有的狗场。不查不知道，原来好狗有这么多种，长毛短毛还有没毛的，每一只都神气活现，自己只能挑一种买。女朋友当然喜欢小型犬，蹦蹦跳跳的还能梳理打扮。老虎自己喜欢大一点的犬种，还有点狼的野性，最好是哈士奇，牵出去能镇住整条街上的狗。
没过几天，老虎憧憬的牵条哈士奇散步的美好梦想就被粉碎了。纯种哈士奇是找着了，为了试试狗性，老虎和狗主人牵着狗去公园。还没等一声令下，那条哈士奇像发了疯似的满园乱蹿，把旁边上学走路的小孩儿吓坏了。老虎一琢磨，这样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呢。老虎不死心，又打起了萨摩耶的主意。和哈士奇一样，萨摩耶也是雪橇犬，但是小一些，也听话。老虎又花了不少时间，总算打听到一家宠物商店有待售的小萨摩耶，才两个月大，全身雪白跟团棉花球似的，没几分钟就和老虎打成一片。当下老虎就付了定金，说好第二天交钱领狗。晚上老虎和女朋友都把狗名字给想好了。等天亮跑去一看，小狗居然流起了鼻涕。尽管店主再三申明不是感冒，还拿出了打防疫针的证明。老虎思忖半天，还是忍痛割爱，好几千块钱的名犬，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吉娃娃和贵宾犬不喜欢，太小又太吵；博美和蝴蝶又太女里女气；苏格兰牧羊犬模样倒是不错，可一想到家附近养苏牧的人太多，晚上散步几乎人手一条，老虎就觉得没劲透了……两个月下来，跑了好几圈，狗还没买回来，“狗经”倒懂了不少。这不，昨天上线碰见他，还没聊几句，他就忙不迭地向我推荐喜乐蒂———一种外形像苏牧但是小一号的牧羊犬，据说又听话又聪明。老虎的意思是最好他周围的朋友一人养一条他喜欢的狗。我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养呢。老虎哈哈一笑，说他决定了，要买全世界最聪明的狗———边境牧羊犬。那狗很贵，得好几万，他得悠着点，存一阵子钱。TV人生导弹熊小心铸大错
我们台新闻部共有4个主任，轮流值班审片。最难伺候者，公推老牛主任。牛主任人称牛奶奶———他审片出奇地仔细，出奇地慢。一条两分钟左右的新闻，其他几个主任不到5分钟搞定，到了牛奶奶手里，没有20分钟摆不平。他经常给记者讲语法，谆谆教导他们“的地得”之标准用法。假如有前科的记者下次再犯，稿子就会被画上粗粗的红杠，高悬于办公室门口，以收骇猴之效。审片的时候，牛主任对字幕的大小和字体非常挑剔，要不是不会摆弄电脑，估计会亲自动手取代字幕员。
不幸的是牛主任这样认真的领导，值班期间，却屡屡出错，光今年上半年就惹了三个大麻烦。第一次是把市长的名字写到了人大常委会主任前面。片子播出之后，市政府办公厅和人大办公厅都打电话抗议；第二次是一名记者采访本省唯一的一个边贸口岸，回来以后作了一个示意图，结果位置标错，把我们的一个县“割让”给邻国了。很不幸，这次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宣传部长本人；第三次是一名高个子记者拍摄市长视察，镜头俯视，把领导植被稀疏的头顶拍得很充分，市长本人及其秘书都非常恼火。
屡屡被台长教训的牛主任非常痛苦。他请老同学刘大嘴吃饭，几杯酒下肚之后，伤感地问大嘴：“老王他们审片的时候，根本就心不在焉，那么明显的语法错误都听不出来，可是怎么就没人打电话找他们的麻烦呢？”刘大嘴慢悠悠地嚼着鸡爪，半晌才说：“这就是你为什么总出错的原因。电视新闻一闪而过，没有几个人特别在意被动句和主动句，领导尤其不在意。但领导很在意排名和形象。你审片的时候，只顾低头琢磨稿子，心无旁骛，能不出错？你是诸葛一生唯谨慎，人家是吕端大事不糊涂啊。”老牛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嘴说你正是吃了读书太多的亏啦。
第二天导弹熊到牛主任办公室签稿子，还没有看稿子，他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领导活动。熊说没有。他只扫了稿子一眼，就签了。熊面对这样前所未有的审稿效率，反倒忐忑不安：“主任，这就行了？”他很轻松地说：“你的文字水平没有问题嘛。”出门的一瞬间，赫然发现牛主任办公桌对面的墙上多了一个条幅：“吕端大事不糊涂。”下面是大号字印刷的军区和省市四大班子领导排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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