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章
《名家日记》书影
日记只能用钢笔记,不能用电脑记,一个人最真实的是笔迹。公开的日记必定是名人日记。鲁迅日记中的“夜濯足”招来鲁学专家的怀疑,而他兄弟周作人的“上午洗脚”就无
人研究。
日记是最私人化最自由的写作体裁。近代最著名的公开出版的两部日记是:李慈铭(1830-1895)的《越缦堂日记》和《鲁迅日记》。学者邓云乡最推崇李慈铭的日记———“在近代,日记写得最漂亮的是李慈铭……可以说是日记中的绝代巨著。”鲁迅持不同看法———“我觉得从中看不见李慈铭的心,却时时看到一些做作,仿佛受了欺骗。”
鲁迅所指李慈铭日记中的“做作”,是因为李慈铭在记日记时脑子里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日记有可能“蒙御览”———皇上要看,所以时不时地在日记中抄“上谕”,抄“宫门抄”,写些迎合最高统治者的言辞。
日记记到这份上,够累的。
市面上比较常见的是“名人日记选编”一类,近日入藏一册《名家日记》,1934年上海新绿文学社编选,距今整整七十年矣。更可值得一提的是,编选者的眼光不落俗套,虽着眼于名家,但却另辟蹊径,不用编年法,“却是采取分类的方法”,使得看似杂乱无绪的日记,竟然梳理得井然有序,虽然这样的硬性归属,有些牵强。其中,编者将“胡适日记”归入“修业日记”———“全部描写胡适在美国的留学生活”,将“吴稚晖日记”归入“社交日记”
———“叙述吴稚晖民国十三年北京生活的社会活动”,将“鲁迅日记”归于“感想日记”,将“徐志摩日记”归入“恋爱日记”,将“郁达夫日记”归入“文艺日记”。
学者杨振声(1890-1956年)说:“社会是一个化装跳舞场,每个人都在装扮下登场。在这种场面上,每个人都隔着面具相窥探,他看不清对方,对方也看不清他,于是各在朦胧中敷衍着大家的日子。惟在下场之后,各人回家锁上门,卸了装,他或她将感觉一日扮演之劳苦,弛然自解其束缚,恢复了他们自己。在这时,假使他或她感觉欺人容易、自欺困难的话,会有一种自己的招状发现,而这种招状每每在一种最自然的文体中流露出来,那就成为某一种日记,这某一种日记常常比游览日记及读书日记更有价值,因为它告诉我们人类的秘密,尤其是在旁处不能发现的时候。”日记,大概就以此种招状型为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