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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朴:历尽劫波归于平静
http://ent.sina.com.cn 2004年08月28日06:40 新京报

  晚年的庞朴住在他的老房子里面,早年经历的沧桑在他的内心里已经归于平静。

  国民党“录士”的转变

  我17岁的时候,跑去参加国民党招聘人才的考试,考上江苏省财政厅的财务人员,然后被派到江宁、苏州等地方的税务局去当“录士”———抄公文。我那时什么都不懂,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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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糊口来做这份工作,没想到它后来一度成为我人生中洗不掉的污点。当时我的月薪是200斤大米,因为钞票容易贬值,所以发米票。这个薪水也不算特别高,只是饿不死。

  我的转变是在苏州有机会接触地下读物的时候开始。朋友介绍我去一个地下党办的“文心”图书馆,它在一个拐弯抹角的小胡同里。都是偷偷地去看,弄不好就会被国民党当做共产党抓去。我有个非常要好的中学同学起先和我一样考进江苏省财政厅,他被派到镇江,后来跟着国民党上了台湾。一直我们都以为对方已经死掉了。1992年的时候我们才再见面,我没料到他去了台湾以后还是一直在财政系统工作。

  国共两党隔江而治的时候,年轻人往解放区跑就好像现在年轻人想出国的心态是一样的。我是1949年的1月10号过江,和两个朋友把国民党的钱换成银圆,买了几本蒋介石的书放在一些进步书籍上面,主要是怕过封锁线的时候被国民党扣住。船开到交界处,出国民党区时,给站岗的国民党士兵一些钱,他就放我们走了。进到两党都不管的地带,心里那个害怕啊!一直趴在船底不敢动。到共产党的管辖区域,小八路把我们的书和照相机全没收了。但我们当时的心态是:到了解放区就是找到亲人了!果然,直接找到县政府就要回了东西。

  原先,我们的目标是河北省的华北大学,但走到济南去机关换饭票时,被劝说:“留下来和我们解放军一起过江吧。”实际上他们并没带我们过江,因为我们这些人只知道一点马克思主义皮毛,没有经过一天共产党的训练。

  于是我们就被留在华东大学学革命人生观、了解政治形式,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其他什么都不学。

  批人者反被人批

  第一次思想改造运动的时候,大家交代思想,比如“我骄傲”、“我怎么能馒头吃不了就扔掉半个呢?”都心地坦诚,自觉自愿地把“肮脏”的思想交代出来。不光我们小青年,老教授也会交代出自己在学术上瞧不起谁。

  五十年代苏联派专家来中国教学,先生来了,没有学生,所以要求各个大学派人来北京上课。教务处一声通知,第二天我就去了人民大学学哲学。我们都是不商量的,根本不用问为什么你要学这个,这就是革命任务,用不用不是你的事情。如果让我选,我绝对不会选哲学,我会选文学。但是分配你去了你就要去,不会觉得得到什么也不觉得失去什么,根本不想,想了也没用,连“想了也没用”这种想法都不会有,就好像种地的时候要你去打一桶水来这么简单。

  从人民大学毕业后,大家都是从哪来到哪去。回来后我就变成教员,教马克思主义哲学,我这时候开始有想法了。因为全世界只有五个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能发挥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余的我们就是照着念,只有犯错误的机会,讲对了是应该。我读毛泽东选集的时候发现里面中国的东西比马恩思想多很多,所以我决定转到中国哲学。

  1963年毛泽东提出“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冯友兰成为我们中国哲学史界最重要的靶子。当时有个说法,说大家批冯友兰是为了批唯心主义,发展马克思主义,在思想政治领域里夺取阵地,我们都是在这个号召下写的批判他的文章,当做非常自觉的任务。

  我自己也一直都是被斗来斗去。1959年的拔白旗运动,我被办了个展览会,贴着关于我的漫画,把我画成猴子,还让我自己去讲解,侮辱人到这个程度!我完全讲不出口,一张嘴就要掉眼泪。当然委屈,我肯定是一颗红心向着党,我是拎着脑袋跑到解放区来的啊,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委屈、难堪、难受、丢人……他们毫不留情啊,也不是,有几个人也是好的,他们是任务在身,身不由己。

  我有个学生叫罗祖基,我老批评他,他大三的时候就写批判教授的文章,写得真好!他一辈子就老是写与这个商榷、与那个讨论的文章。他1957年被打成右派,搞了好多年的劳动改造,文革结束被平反之后,他来找我帮忙说想回到山东大学去教书,其实他是非常好、非常有见解的一个人,就是因为整天批评别人,所以没人肯收他。我劝他不要与人辩,老老实实写自己的东西吧!但他不后悔,后来还是不断写这种与人商榷的文章。这个人现在在安庆养老,完全被埋没。

  政治下的学术

  我最早发表的一篇论文是《否定之否定》,当初写《否定之否定》的原因并不是我喜欢方法论。原因是,1953年以后,社会上开始反斯大林的风潮,批判他的政治错误,生活错误。我发现斯大林还有个理论错误:斯大林不讲否定之否定,而马恩是讲的。斯大林为什么不讲?毛泽东不讲,他也不反对讲。这个论文的结论就是:斯大林是错误的。我们应该去除斯大林的错误,洗去斯大林带给我们的各种影响。

  1977年,我的《公孙龙子译注》印了40万册,说起来这是一个大笑话。文革以前,我和上海人民出版社签订了合同,给他们写一本书叫做《公孙龙子研究》。交稿之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切都停止。我到乡下劳动去了,突然有一天上海人民出版社来找我,说要把我的稿子里翻译的那部分单独拿出来发表。为什么?儒法斗争的需要。江青说中国历史就是儒法两家的斗争,现在要把历史上所有人都分到这两个阵营里。简单说,好人在法家,坏人都分到儒家。公孙龙被他们分到法家队伍。上海人民出版社知道后,就把我文章里逐字翻译公孙龙文章的部分挑出来出版。那时候中国几乎一片空白,所有杂志只剩下《红旗》,书只剩下《毛主席语录》,所以这一印就不得了,出手就是40万,全都卖掉。我没收到任何稿费,也不觉得这是得宠,因为我真正的研究恰恰是没有发表的那部分。

  后来我基本顺利。1974年的时候,毛泽东要恢复《历史研究》。那时候任何单位都有派系斗争,根本没法工作。组织部想了个点子:一个省出一个人,可以防止产生派系。我就这样从山东调来北京。

  我与世无争、所以相安无事。因为要排挤我太容易了,从我当过国民党财政人员抓起,辫子一大堆。我的工资从1958年到1979年,二十年没有动过。1988年,我在外出差,回来就看到桌子上一张纸条通知我退休。我现在是老百姓,归民政部管。我有一大堆兼职教授的名誉,但不属于任何组织。

  我快八十岁了,如果我还能做点事情的话,剩下的就是这几件:把“一分为三”理论体系化、“三重道德”思想明朗化和普及“火历说”。但我精力有点跟不上了,如果哪个学生愿意做,我愿把全部的材料和想法都告诉他。

  我在现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二十年,很多人会觉得我的房子破破烂烂,但我觉得很好。我1976年来北京,三代人住在一个教室里,用白布帘子隔成四间,也很好,可以念书、写字。以前还有不能念书的时候呢,虽然没有桌子,我就在老婆缝纫机上写字。现在这里更好,有人说你应该装修一下,我说我啊,现在该装修骨灰盒了,装修这个干吗?

  人物档案

  庞朴

  1928年10月出生于江苏省淮阴县,1954年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研究生毕业。曾任山东大学讲师、《历史研究》主编等职,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科学文化发展史》国际编委,国际简帛研究中心主任。

  专业领域为中国古代思想史和文化史。为学善于小中见大,爱用“汉学”方法钩稽“宋学”课题,写出别具风格的文章;其《说“无”》、《相马之相》、《解牛之解》,便是常为人们称道的代表。

  1982年,率先发出“应该注意文化史”研究的时代性呼声;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曾就文化学、文化史、文化传统与现代化诸问题,数十次地发表演说撰写文章,推动文化研究热潮的前进。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他主要从文化现象入手,致力于中国辩证思想的研究。

  1995年春天,庞朴访问海德堡大学黑格尔当年讲堂,不由得想起黑格尔先生的放言高论,说是中国硬是没有某种“三位一体的高卓的意识”。其实,就在他发表那场著名的哲学史讲演前一百六十四年,中国庐山脚下,一位比他大上一百六十岁的避世僧人方以智,正在撰写一部叫做《东西均》的著作。书中所着重阐发的,正好就是后来黑格尔所常讲述的三位一体的辩证法;其思想的深度,完全可以和黑格尔比翼齐飞,毫不逊色;而且由于早出一百六十多年,直可看成是黑格尔思想的先行。于是,庞朴发了一个宏愿,也可以说准备冒一次大险,决定着手注释方以智这一论著,以飨世人。

  1998年,《郭店楚墓竹简》出版,重新点燃了庞朴20多年前爬梳马王堆汉墓帛书时的好古之情,于是对荆门郭店竹简进行逐篇研究,提出了儒家三重道德论、从心旁字看思孟学派心性说等精辟见解,并据竹简材料对当年发挥过重大影响的《帛书五行篇研究》进行增改,重写成《竹帛〈五行〉篇校注及研究》一书,已由台湾万卷楼于2000年6月出版。为推进简帛研究的深入和发展,庞朴倡议成立了国际简帛研究中心,并在互联网上开辟了“简帛研究”网站。

  链接

  汤一介说庞朴

  我认识庞朴很久了,文革以前我们就在会议上见过面。1984年,我们一起成立“中国文化书院”(民间社团)。当时得知他正在主编“中国文化史丛书”,我认为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所以约请他与我们一起做这个推动中国文化研究的工作。

  我对他“一分为三”的观点存疑,譬如:孔子讲中庸之道和过犹不及,“中庸”和“过犹不及”是两个层面的问题,我还是觉得“一分为二”比较合适。不光我,很多学者都对他的这个思路提出想法,但学术问题是不可以定为一尊的。

  “火历说”是他提出的新想法,也是一家之言。现在大家并不特别重视,我觉得它应该是可以拿出来讨论的,但真正讨论的人不会很多,因为它太专门了。

  他是一个很杰出、很有创见的学者,跟各方面的人都能和谐相处,绝不会盛气凌人。我跟他在一起合作的时候很愉快,他会对我的工作提出好的意见。

  (汤一介: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所长,中国文化书院院长)

  口述:庞朴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刘晋锋[ 责任编辑:李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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