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伴随人的一生,从《摇篮曲》到《安魂曲》。
以色列大戏剧家哈诺奇·列文快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从契诃夫作品里寻找可以把死亡与诗情及哲理联系起来的灵感,创作《安魂曲》,面对生命与死亡,反复吟诵,一唱三叹,把悲和美融化到了一起。
以色列人给了我们一个什么样的舞台啊!它应验了契诃夫《海鸥》中一个人物的话:“这就是我们的舞台,一个空的空间。”在这个空的空间里的一切,包括演员的表演,都因为剔除了自然主义的杂质而显得那么纯净。我们应该感谢以色列艺术家为我们找回了戏剧的童真、拙朴、神奇与自由,感谢他们精神上的拥抱经典,给现代观众带来了戏剧的惊喜。我们要为戏剧感到骄傲。
《安魂曲》以契诃夫小说《洛希尔的小提琴》里那个棺材匠的自白开始。他的妻子要死了,他的灵魂却苏醒了。《安魂曲》的结尾与契诃夫小说《苦恼》几乎重合,马车夫姚纳把失子的痛苦一股脑儿说给小母马听。
《安魂曲》里还有一个被强调出来的场景,是小说《在峡谷里》丽巴抱着死去的孩子在旷野奔走。
《安魂曲》当然也有戏剧冲突的,除了生与死的冲突外,还有诗情与教文的冲突。诗情是从“因为死亡而有了生命觉醒”的话题而弥漫开来的,自以为活得有滋有味的妓女与酒鬼,是冲进这诗情氛围的“粗俗散文”。
这两组人物在契诃夫小说里是没有的,哈诺奇·列文这样构思自有深意。
契诃夫是个医生,又是个肺病患者,他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长久,他早早地、深深地思考着死亡,他有时说他不相信永生,有时又说他相信永生。在去世前两年他写出了《三姐妹》,一个剧中人物要去赴死,来和意中人诀别,说:“我该走了……瞧,这棵树已经死了,可它还是像其他树一样随风摇摆。我觉得即使我死了,我还是会以某种方式参加到生活里去的。”哈诺奇·列文也已经不在人间,但我想,他的《安魂曲》在北京首都剧场演出分明就是他在以这种艺术的方式加入到我们的生活中,契诃夫更是这样。
童道明(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