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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电影,我披着长长的围巾走在寒意峭然的夜色中,听着高跟鞋接触地面发出清脆寂寥的“踢踏”声,好像踩在了某个时间刻度上,刚从王家卫制造的一片小资海洋中浮上岸来,全身都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回忆是潮湿的。
一个活在回忆中的人必定有着偏执的恋物僻,表现在王家卫身上就是对数字的敏感和物化的情感。舞女百灵的爱情可以分解为几十张10块钱;1小时、10小时、100小时丈量出静
雯远走寻找幸福的路途;所谓1224、1225不过是人们在寒冷时需要的一点温暖……
这个与“花样年华”背靠背的孪生姐妹“2046”整整走了5年,在她降生之前已经让世人鼓足气力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随时举起这个哲学与美感的艺术珍品,举起之后才发现是个空盒子,里面装满调调,全是印满“王家卫”商标的情调花边。
诚然,情调没有错,情调也恰恰是王家卫最重要的特点,然而当这情调被廉价批发,铺天盖地搞普及时,我如吃燕窝鱼翅过量而略感反胃。王家卫自认这部影片是他回顾杰作的一个集大成者,要借2046来为自我风格做一个总结。然而最刻意的完美成为了最蹩脚的作别姿势,本想看到一个踏雪无痕、天衣无缝的融合,我看到的却是一段段残缺的拼合,更像是一个回顾历史的纪录片或是MTV音乐剧。场面上分明写着这是“花样年华”的雨巷,这是“阿飞正传”里的遗情,“堕落天使”里的酒吧,“重庆森林”中的旁白……如果说曾经那幽暗雨巷中一抹旗袍运用得恰到好处,重掀起对女性服饰文化的探讨,那么如今满场的女星无一不被套上旗袍,成为风月场上搔首弄姿的标榜物。即使是上海酒吧里紧追潮流的美眉们也会责怪王家卫泛化了高雅。
王家卫曾经的小资调调是那样暗合不露,总在人物举手投足中运用到极致。我喜欢一切将说未说的时刻,好像冰川下暗涌的流水,自如且内敛。而如今的王家卫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抓住回忆不肯放,充满着对数字机械的神经质,要靠玩弄情调来掩盖内容的空洞……当一个艺术家要靠技巧来赢得欢呼,他必定已是黔驴技穷,好像一个容颜消褪的妇人要用浓厚的脂粉挽留时光。王家卫老了,也许仅仅是这一风格老了,正如张艺谋老在他空大无边的武侠天地中,王家卫老在他自己塑造的狭隘情调中。(彭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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