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化这个名字,并不意味着“巨星”或者惊心动魄的巨响,然而却代表了人文的意志、清醒的自我与透彻的真情。而对于笔者甚或更多在20世纪90年代初经历少年时代的人而言,郑智化是我们青春岁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年少世界观形成与情感初萌时期的一个文化符号——郑智化作品中的叛逆、伤感、灰色、自我以及抗争,都是少年人心事的寄托与情绪的出口。
从事广告业的残疾青年郑智化,凭借一次吃饭时的灵感乍现,写出了第一首歌曲《给开心女孩》。当这首歌随着广告红遍大街小巷时,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残疾青年,立刻引起了唱片公司的主意,最终被时任点将唱片老板的桂鸣玉罗致旗下。这张1988年出版的《老幺的故事》,是郑智化的第一张个人创作专辑,时年27岁的郑智化,还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叛逆青年,因此整张专辑的自我个性与社会人文色彩十分浓重,或可称之为郑智化所有专辑中,最具愤怒气质的一张。
“家”这一主题,始终是音乐创作中永恒的命题。在郑智化这张专辑中,标题曲《老幺的故事》是一首叙事体的音乐故事:“黑色的煤渣/白色的雾/阿爸在坑里不断地挖/养活我们这一家/骄纵的老幺/倔强的我/命运是什么我不懂/都市才有我的梦……”将一幅淳朴的矿工生活图景展现在听者面前。而不留恋家、一心向往现代都市的老幺,却“在物质文明的现代战场/我得到了一切却失去自己”,白描的手法几近残酷地揭露了现代都市文明对人的物化,这首歌也堪称是华语流行音乐史上最优秀的写实主义作品之一。
有人仅只以郑智化作品中的抑郁、伤感气息,来判定他的消极。实则不然,郑智化总是习惯站在镜面看问题,揭开一切事物的表层,将其老底展现在人们面前,他告诉你这世界有多糟糕,是让你可以在明晰之后更懂得珍惜那些仅存的美好。这其实是一种逆向思维,犹如泪中带笑的画面,是裹藏着美丽的。这张《老幺的故事》中,最能够体现郑智化“反向化”创作特点的,自然是《远离这个城市》,当“我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种男人”的尴尬出现,他不会乞求你的怜悯,只会远离这个城市,尽管他“依然爱你”,但他决计“不会再回头”。这种倔强其实可以引申为一种世界观和人生态度:果敢、自省、遗世独立。而专辑中的另外几首歌曲,比如动人心扉的情歌《不要说黎明》、《一封信》,比如儿童关怀主题的《达奇达奇嘟》,比如渗透宿命感的《驿站》,都各具特色,让人沉醉其中。
或许一如卡夫卡一样,郑智化始终跟社会与制度保持着批判关系,而社会与制度对人的压抑和扭曲,使他苦闷但又坚挺。而在繁复的人文主题之外,郑智化还难能可贵地保持着情感的投救,也正因此,郑智化真的是兼具了冷冽的疏离与暖人的光芒。 文/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