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音娱乐 新浪首页 > 影音娱乐 >正文

小说《天一生水》连载第一部份(9)

http://ent.sina.com.cn 2004年11月16日14:43 新浪娱乐

  林正公站起身来,走到女儿面前,心事重重道:“若云……爹明天就回上海了,你在这里在呆一阵,想回家了,就让少卿带你回来,想在范伯伯家住,就住几天,爹不勉强你。”

  若云不明白父亲突然的变化,当下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于是默应着,低头出了门。

  “将!”院子里,叔涵下了一子,大叫起来:“你输了!”

  伯清垂头丧气坐在那里。

  “若云!”叔涵见她出来,叫了一声。

  若云避不开,只好过来。

  “我和大哥下棋,他输了。” 叔涵喜形于色。

  若云看看棋盘,撇撇嘴道:“我……不懂像棋。”

  叔涵只管道:“总之是我赢了,我们是下了赌的。”

  “赌什么?”若云问,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了两人。

  叔涵意味深长笑起来:“赌我们都喜欢的。”

  若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本能地觉得叔涵要说什么特别的话题。

  “赌……赌……”叔涵和若云对视着,互相似乎已能读解到对方眼中的信息。

  伯清这时道:“我们都喜欢的……桂花年糕!”

  “桂花年糕?”叔涵听伯清这么一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伯清一推棋盘,站起身来,愿赌服输道:“好,我输了,就请你去吃桂花年糕。”

  “那可太少了,要请,你得请我吃一辈子的桂花年糕!”

  叔涵见伯清这么说,竟也找不到辩解的理由,于是悻悻地跟着伯清出了门。季泓过来,拉上若云,四人一起朝桂花年糕店走去。

  伯清冷着脸掏钱给丁掌柜。

  丁掌柜接过钱,吃了一惊,嘴里道:“这……这得吃多久啊!这一辈子也吃不完呐!”

  季泓笑嘻嘻地插嘴道:“就是要吃一辈子!”

  “大少爷,这是怎么了?”丁掌柜犹豫地看着伯清。

  伯清无可奈何道:“丁老板,我这不是钱吗?买什么,你给拿就行了!”

  叔涵却已自己走到柜台前,从瓶子里拿出一块桂花糕吃起来。吃了两口,又拿了几块,也不看若云,拍拍伯清的肩膀,顾自走了。

  伯清也不说话,看了看丁掌柜,拿起包好的年糕,转身就走。

  若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兄弟俩朝着两个方向走去。伯清的背影显得单薄孤独,突然,他捂着自己的头,无力地靠在了墙上。

  季泓和若云连忙赶上前去,将伯清搀扶回了家。范夫人素影当即差人请了位老郎中过来给伯清把脉,却是略无大碍,只是思虑过度罢了。

  “思虑过度,思虑过度,这莫非男儿春情萌动,就会犯头痛病,也没有啊。”

  待送走郎中后,范榛不免奇怪地与夫人商量。

  素影嗔怪道:“伯清病成这样,你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胡话。”

  “不是说没事嘛。我看也没事。”范榛自嘲地笑笑,道,“哎,素影,你看这若云,好像对伯清的病,还很关心,看来,他们这事,能成……”

  果然,伯清这一突然生病,惹得若云心生愧意,温顺柔意地陪着他,令原本有些懊恼沮丧的伯清大为受用。

  少卿得知伯清病了,过来慰问,同时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说上海的一个老同学表示报社时论版缺一个能写时评的编辑,少卿邀请伯清过几天一起回上海。

  “我那天也就是随口提起,少卿你费心了。”伯清躺在床上,被这兄妹俩感动得一塌糊涂。

  “费什么心啊,你这样的才华,就应该在上海做事,”少卿不以为意,扬扬手道,“再说,我们四个人就能常在一起了。”

  “四个人?”若云看着哥哥。

  少卿心知自己说漏了嘴,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噢,对,还有韵涟姐。”若云反应过来,笑吟吟道。

  此刻韵涟正厮磨在方子文的纸坊里。子文晾着纸,韵涟站着,经过了那天晚上忍抑的一夜,两人之间有了微妙的情愫,其间,夹杂着一些的尴尬。

  “子文哥,我……不想回上海念书了。” 韵涟有些伤怀。

  子文闻声,直起身来,脱口道:“你该去。”

  “除非你跟我一起去。” 韵涟目光热烈地看着子文。

  子文一愣,不愿再和韵涟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手里抖着纸,像往常一样,招呼韵涟帮手。

  韵涟无奈地过去,却有点伤怀。过了一会儿,她坚定地告诉了子文自己的想法:

  “我想跟爹提我们的事。”

  “你要提,我马上向老爷辞行,回乡下去。”子文一怔,停住手,一脸严肃道。

  韵涟一震。

  子文看着眼前娇小的韵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了,于是想了想,语重心长劝道:“韵涟,每个人都有命,你的命,我消受不起,我心里明白……”

  韵涟伤感得几乎落泪。

  叔涵这时带着桂花年糕进了纸坊,打破了两人的情致。

  “来,来,吃桂花年糕。” 叔涵没有觉察出什么,大大咧咧招呼两人。

  子文暗示着韵涟。韵涟不动,落落寡欢,子文只好说干完活再吃。叔涵于是上前帮忙晾纸,跟子文一通胡扯。

  倒是子文了解叔涵,边忙活边问他:“你今天看上去像有什么心事,反常,还拿个桂花年糕什么的,怎么啦?”

  “是的,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叔涵倒也不隐瞒,直率地说了出来。

  子文和韵涟诧异地看着叔涵。韵涟道:“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没听娘说起过?你……你不能胡闹。”

  “怎么你们也这样说话。我不是要跟大哥过不去,可是,你们觉得,若云嫁给大哥,合适吗?要嫁,也得是我。”叔涵认真道,“我是真的喜欢她,我刚见了她第一面,她从法国回来的的一面,我就想,我要娶的就是她,跟我大哥没关系。”

  韵涟和子文都愣住了,对视着,因为各自都有心事,彼此之间的眼神也就尤为微妙。

  韵涟话中有话道:“叔涵,你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怕什么?一个人总是怕别人说闲话,还活着干嘛?” 叔涵不明韵涟心思,直着脖子说。

  韵涟看了子文一眼。子文低了头。

  “还有,我这一阵一直在想,我给大家的印像,好像就是个浮华浪子,纨绔子弟,其实,我是心里没有落停的地方,我看了很多书,也想了不少事,还是憋得慌。可是我见了若云,突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一份感情,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即使不能成为一个有名有利的人,能够有一个深爱的人,种田养猪都是神仙的日子。”

  叔涵还在那里表白,说得真心诚意。子文这时却接过了话头,也是话中有话:

  “叔涵,你还年轻,过日子,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过的,那是戏里演的,你不能不顾周围人的感受,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过日子。说起来有点宿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能够消受的,才能受,这就受之无愧,不该你消受的,你也不能抢着去消受……”

  子文说着,看了韵涟一眼。韵涟不理他,背过了身,朝着叔涵。

  “那……叔涵,若云她喜欢你吗?”

  “她会喜欢我的。”

  叔涵说完,起身走了。

  剩下子文和韵涟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只得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

  这一天,若云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身体却是乏乏的,“定婚事件”闹得她芳心大乱,一连几日竟没了平日的爽朗和笑声。她在范家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百无聊赖出了门,四处闲逛,不期然竟逛到了范家墓园外,远远地望见仲淇小小的墓碑,牵动了少女的心思,心意愈加阑珊起来。

  若云努力去想仲淇小时的模样,已然回忆不起,脑子里一片模糊。她的内心陷入了慌乱,伯清和叔涵的影子倒是十分清晰,不停地闪现。她甚至想起前天黄昏偶然遇见叔涵时,他告诉自己的那番话——

  “你知道吗,我和我大哥下棋,赌什么?我们赌的是你,赌我们最喜欢的……他输了。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天啦!

  若云不敢继续想下去,抱着头转身就跑,她想要立刻找到伯清和叔涵说清楚,说自己现在被他们兄弟俩搞得脑子很乱,很麻烦,自己要回上海,好好清静清静,好好地想一想,拜托他们不要再干扰自己的心情。

  可是等她来到伯清房间门外,无意中却听见了里面叔涵和伯清的对话。

  “大哥,你爱若云吗?你说出来!”

  “叔涵,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靠说出来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叔涵,从小我就让着你,你要的东西,我一次都不会跟你抢过,但是我现在告诉你,若云是个人,不是一样东西,所以,我不会让,我也不会抢,因为,我比你更尊重若云。”

  “可是,如果若云要的,你不能给她,如果,你不适合她,又娶了她,那就是对她最大的不尊重。”

  “如果若云不喜欢我,我绝不会勉强,不管爹做了什么安排和打算。可是,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这样失态过、这样焦虑这样勇敢过?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但是我知道自己是爱她的,从来没有过的爱。爱情,我不会比你不懂。”

  “可是……可是我也喜欢若云。”

  “叔涵,我们兄弟俩,好久没有好好聊聊心事,说说话了,我知道,我们是有感情的,可是我也知道,有时候,你看不起我这个当哥哥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也看不起自己!从小,我就接受着这样的教育,我整个的人,是属于天一阁的,我注定要像爹一样,一生一世守着藏书楼过一辈子,所以我一向没有什么奢求,甚至是,没有什么自信心。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你这么叛逆,也没有你那样讨人喜欢过,周围的人,没有为我叫好的,也没有遭人责骂,你知道吗?这会让人感到很孤独,好像自己怎么都不会激起大家的反应、大家的注意,都习惯了。我想,等我的自信心再这样一天一天磨灭下去,我迟早会成为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对提不起精神……可是我不甘心,你知道吗?现在,我眼前突然有了一线亮光,像黄梅天,突然有了太阳,这道亮光,让我精神一振。现在,若云爱不爱我已经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是喜欢若云的,是爱的,我还能爱。现在我知道了,我还是能有爱的冲动的,我有想头了,有信心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屋外,若云被伯清的话深深地感动了,但是内心里却更加惶乱,她不敢再听下去,几乎是像逃一样,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饭后,叔涵过来找若云,将她拉到夹道中讲话。

  若云甩开叔涵的手,轻声道:“你……请你不要再闹了,我明天就回上海,我不想面对……你们两个人。”

  叔涵直视着若云:“你是怕我大哥伤心?”

  若云摇头。

  叔涵又问:“可是你难道不怕我伤心?”

  若云嗫嚅道:“我……不知道。我想回上海,回家……”

  “我们逃不过的,如果……你和我总要面对些什么,若云,你要走,跟我一起走,哪个家都不回,我们跑远远的。”

  感觉中,叔涵身体动了一下,好像要扑上去一样。若云本能地避了避,不看叔涵:

  “不,我……你不要逼我……”

  “好,那你说,你根本不在乎我,你不喜欢我!”叔涵激动起来,扶住了若云的双肩。

  若云迟疑着,放弃了挣扎,想了想,似乎下定了决心,对叔涵道:“叔涵,你听我说,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还记得那天我们一起放风筝吗?那个风筝,我一赌气把它放飞了,后来你说,那风筝,是你专门为我做的。所以你拼命去追,去找,可是你根本找不到它。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要强求,也没法强求。叔涵,其实,我和一样,是一个内心很不安分的人,可是现在我很累,我很累,我想回家,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的……”

  叔涵愣住了,双手无力地垂下,看着若云缓缓转身进了房间,想追过去,身子却一动不动,像被夜幕裹住了一般,凝固着,呆若木鸡。

  第二天早上,叔涵醒来,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正胡思乱想,季泓匆匆跑进来,手拿一封信。

  “三哥,若云姐……走了。还让我给你这个。”

  叔涵跳起身来。

  信上只有几个大字:

  “我走了,忘掉我吧。”

  叔涵再次呆若木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缓过神来,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走出房间,来到天一阁前,见院子里飘零着些树叶,于是拾起角落里的笤帚,仔仔细细地打扫起来,一丝不苟,近乎较真。

  范榛过来,颇为诧异。叔涵打了声招呼,不再说话,继续扫地,扫到角落处,有几片树叶不好扫,叔涵执着地要清出来,实在不行了,蹲下身去,用手一一清理出来,近乎自虐。

  “叔涵,你怎么啦?”范榛站在院子里不解地望着叔涵。

  叔涵抬头,勉强一笑:“爹,我没事,就是想做点事。”

  范榛看着叔涵:“叔涵,有心事?告诉爹。”

  叔涵直起身来:“爹,我已经长大了。”

  范榛道:“我知道,你长大了,可是有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爹,怎样才算一个大人?” 叔涵呢。

  “等你知道,什么事是你应该做的,什么事是你不该做的,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就长大了。” 范榛缓缓道。

  7

  天一阁重归宁静。

  林少卿留恋韵涟,借口待伯清病好后好好调养一阵子,两人再一起回上海。韵涟心知少卿的情意,可一心眷恋着子文,也就不再戳穿,每日里只是尽量避开少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仿佛无尘无埃。而叔涵经过感情上的挫折,似也老实了许多,不再往外疯跑疯玩,每日里除了在房间里看书,更多的时候则去方子文的纸坊,帮着他做些零碎事情,不时聊些青春年少的心事。尽管叔涵打心眼里觉得子文不应该就此在纸坊里度过,而应该抛弃旧式婚姻,追随韵涟去上海读书,一起勇敢地生活。可说到勇敢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突然间有点提不起劲来,心里特别的不塌实,没着没落,以至于觉得眼前耐心工作的方子文事实上才是自己真正信赖的大哥。

  子文劝道:“叔涵,我说过,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冥冥中有了妥帖的安排,不是你一眼她一眼的这么简单的,你的第一眼,未必就是她的第一眼,你有一丝一毫的强求,这世界本来妥帖安稳的一切就被你搅乱,乱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我知道你喜欢若云,可是,也许命里注定,她只能成为你的嫂子,你若强求,范家和林家的情分都会被你搅得乱七八糟、没了章法。”

  叔涵瞪了瞪子文,既像赌气又像独白:“可是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命是怎么样的?我反倒觉得,命里注定我和若云该是一对,她要真成了我的嫂子,那,才一塌糊涂、没了章法!方大哥,我知道我很鲁莽,可是我比你有勇气,我什么都敢做!”

  子文听到这里,笑笑,不再说话。叔涵原本是想挑起他和自己辩论,见此情形,也只得作罢,支吾了一声,独自怏怏地出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脑子里只是想着不辞而别的林若云。

  叔涵靠在树下吹着口琴,望着附近仲淇的墓。那一日若云和他对话的场景又片片断断地在头脑中出现。他禁不住沮丧地苦笑起来,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原来脚下躺着一支破败的风筝,正是当日若云放飞的、叔涵想追而追不到的那个大风筝。

  远处隐有雷声传来,仿佛在昭示着什么,叔涵浑身一震,转身猛跑起来。可跑了不远,他又停了下来,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嘴里喃喃地反复念着伯清和若云的名字。其实,他哪里知道,回到上海家中的若云,心里从来也不曾好过,终日斗争激烈,心绪烦乱。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在江南春天淋湿了恋爱中的青年男女们纷纭的心事。

  晚上,范榛来到夫人房间,两人闲话。

  “素影,你说,这个林正公,是个眼光挑剔的精明人,可是这回,他怎么就看中了我们家资质平平的伯清,这么主动地来提亲?” 范榛问。

  素影宽慰道:“你向来不是一个疑心的人,今天是怎么了?正公虽说有些官场上的习性,可是在儿女面前,和你我还不都是一样?再说了,少卿和若云很早就没了娘,正公把他们养大,可不容易。我想,最往远里想,就算他是看上了我们家的什么,那也是我们家的气像平和,人丁兴旺,他是在场面上混的人,见惯了场面上的热闹和辛苦,他不是说了么,他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在乱哄哄的大城市里学坏。”

  “但愿如此……”范榛点头沉吟,“不过,我一向自认为自己虽然交游不广,看人倒也有一些洞察力,可是这个林正公,我和他打了半辈子交道,投机的时候如同知音,可是有时候,又好像十分陌生,我总是有点吃不透他。”

  素影笑道:“我想,是不是因为正公他还有官场上那一面,你可没有场面上的经验,所以……”

  范榛也解嘲似地笑了:“是我们家伯清娶亲,又不是我要把天一阁转手给他,我要把人家吃透了干什么?我啊,是真老了,人老了,就容易多心,自找烦恼。”

  过了一会儿,范榛起身去了书房,韵涟给母亲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讲了自己不想回上海念书,想留在家里的意思。

  素影笑道:“用不着,你一个女孩子家,做事有伯清呢。你好好在上海念书,念完书,娘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家,你喜欢书,娘会帮你物色一个书香门第的,你就等着过少奶奶的日子吧。”

  “可是娘,我不想过少奶奶的日子,我想就陪着娘,在家。” 韵涟心里想着一套,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套。

  “这孩子,”素影觉察出来,奇怪地追问道,“到底想跟娘说什么呢?”

  “娘,我……我想帮子文哥一起修书,和……和他在一起。” 韵涟憋红了脸,吞吞吐吐说出了埋在心底许多的话来。

  “你糊涂了?!韵涟,子文是有家室的人。”范夫人闻言大惊,站了起来,“ 你?……韵涟,别的不说,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退一万步说,爹就是再开明,如果子文没有家室,还好说,可是,老爷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一个修书匠做二房的,你让你爹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韵涟还想争辩,范夫人坚决阻止,她只得悻悻地退出门来,心情失落得像地上被雨水淋湿的杂草。

  一天一夜,雨仍然未停歇。

  到了第二天晚上,依然不时有雷声响过,由远及近,轰隆铿锵。雨声于是愈大,雨水扑打在窗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若云在房间外面的阳台上长久地站着,望着雨幕,想着心事,任由一些水雾打在脸上。

  突然,雨中好像有人在喊“若云”,声音飘飘忽忽。若云一惊,探头张望。

  又一雷声,电光闪亮中,若云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楼下。

  是叔涵!

  一个人,仓皇,疲惫,手里拎着一支破败不堪的风筝,浑身是水。

  窗户被风刮到,撞击着,发出一声脆响——

  若云一震。

  长途跋涉的叔涵站在雨中,定定地看着楼上的若云,他仿佛相信,自己这样就能把她给看下来。

  若云泪流满面,脸上雨水交杂着泪水。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雨幕,一上一下,对视着,门窗的撞击声,树叶婆娑声,风声,雨声,仿佛都已抽离成为背景,叔涵的喘息声,若云的唏嘘声,却是越来越急促。

  若云冲下楼去,紧紧地抱住了叔涵,两人不顾一切热吻起来……

  许久,他们才醒过神来,若云赶紧将叔涵拉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出去找来哥哥的衣服,让他换上,这才舒心一笑,自己走进浴室洗浴。

  叔涵此刻的心情,仿佛雨后的春草一般生长着,他顾不上换衣服,自由地笑着,四下打量起林家的布置来。林家显然是一个豪宅,富丽堂皇,大楼梯,四周似乎都有房间。叔涵不禁伸出双臂,身体转着圈,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他的。

  转了几圈,叔涵晕晕地止住,正面对着林正公的书房。虚掩的书房门被风吹开,叔涵鬼使神差般走了进去。

  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叔涵摸索着开了灯,看着两边的书架,随手抽一本翻了翻,又放回去。

  走到角落里那排书架前,叔涵又随意抽出来一本,却无意中发现旁边一本“书”很特别,仔细地看了看,却不是一本书,只是一个书套,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连着。稍微加点力,整个书架竟然开始挪动,慢慢地打开,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暗道。

  叔涵探头看了看,好奇地跻身进去。

  顺着台阶,他摸到了一个开关。灯亮了,眼前是一个以前大户人家常有的密室,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古籍收藏室。

  雷电声中,叔涵双手因为紧张和意外而颤抖着,手中捧着的那册古书上,清晰可见“天一阁”印章!

  楼下,林正公的车外出归来,缓缓停住。他掸了掸身上的几滴雨水,匆匆上楼,直奔书房而来。

  两人正好在书房里遇见。

  双方都愣住了。

  林正公面无表情,忍抑着自己的不安和未料。而叔涵刚刚经历了一场爱的冲动,又无意中发现了自家的藏书,要命的是眼前这个长辈既是自己爱人的父亲,也是“窃藏”天一阁藏书的人,叔涵不禁一时神情恍然。

  “林伯伯……” 叔涵木然地站在那里。

  老练的林正公故作惊奇:“叔涵……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若云……看……就进来了……我……” 叔涵答非所问,脑子里一片混乱。

  林正公借势下坡,神态迅速恢复了自然,嘴里打着哈哈道:“对了,这……这是一些赝品。你知道的,你林伯伯爱书如命,就是无缘登上天一阁,所以……所以……见了民间一些天一的赝品,就买下了,一来,是爱屋及乌,啊,聊胜于无;二来,也是怕流传开去,坏了天一阁的名声。”

  叔涵茫然地“哦”了一声。

  林正公转移开话题,关切道:“你看看你,怎么一身的水,也不换件干衣服?这个若云,走,林伯伯让人给你泡壶姜茶喝,可千万别着凉了。”

  他趁势搭着叔涵的肩膀出来,顺手把暗道门关上了。

  若云正抱着衣服出来,在楼道里见到两人,当即傻在那儿。

  倒是林正公和颜悦色道:“若云,还不快让叔涵把干衣服换上,都是小孩子家。”

  若云看到叔涵一脸茫然,而父亲和蔼平淡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父亲为什么如此心平气和,于是也茫然地“哦”了一声,赶紧招呼叔涵进屋换上少卿的衣服。

  林正公重新回到书房,跌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显出身心的疲惫和苍老。

  水根看着他的脸色,在一边上试探着问道:“老爷,范家的三小子……那些书……”

  “是啊,书,这些书……当初,一念之差,就留下了,说是借,”林正公没说话,不知在琢磨什么,半天才自嘲地笑笑,道,“我也借了十年了,十年了,这十年的借期……是太长了一点。”

  水根问:“老爷,那……怎么办?”

  林正公神情闪烁:“我也正头痛啊,本来想,等若云嫁过去,两家成了亲家,我再找个时机,去和范老弟说个明白。”

  “可是,我看,小姐是不是看不上范家大少爷,倒看上了……” 水根没把话说完,商量似的看着林正公。

  林正公在椅子上正了正身子,一字一顿道:“看上不看上还由不得她,只是现在叔涵他进了密室,虽说我也解释了一番,好歹他半信半疑就是了,可是,这两件事情要一起上来,就乱了,不好收拾。”

  水根劝慰道:“老爷,您也不要太劳神,既然老爷打算把书给还回去了,别的事情,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林正公闭上了眼睛,重新靠在了椅子上,盘算着。水根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书房的门。

  夜愈深。

  雨,渐渐地小了。

  林宅陷入了巨大的沉寂。

  到了清晨,雨终于完全地停了,树叶上不时有雨滴落下。空气清冽,鸟雀在枝桠间啼鸣跳跃,若云早早醒来,欢快地去少卿的房间叫叔涵,却发现叔涵竟然不辞而别了。

  林正公得知这一信息,顿时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水根忐忑不安地请示道:“老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很简单,我们马上去宁波,去范家,去天一阁。”林正公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道,“我,向范兄……负荆请罪!”

  一旁,若云不知所措,问道:“爹,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去宁波?”

  林正公不看女儿,吩咐道:“你不要管,跟爹去就是了。”

  “是不是叔涵……?” 若云迟疑道。

  “叔涵?和叔涵没有什么关系。爹带你去范家,是去了爹的一桩心事,也是为了你和伯清的婚事。” 林正公已疾步下楼。

  “可是爹……”若云来不及辩解,赶紧追随父亲下楼,一行人直奔宁波天一阁而来。

  却说叔涵一夜奔袭,清晨回到宁波,早已是浑身泥泞,狼狈不堪。他没有回家,径直来纸坊找到方子文,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包裹好的古书《五代史记》。

  方子文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番,转向叔涵,一脸严肃。

  叔涵疲惫地靠墙坐着,一脸失落,心怀忧伤。

  “天一阁的书,是动不得的。”子文道,以为叔涵又要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叔涵凄然地笑笑,看着屋顶,不说话。

  子文觉得奇怪,又转头看案上的书,缓缓道:“五代史记,宋欧阳修撰,徐无党注,上等开化纸缮写,软绢包背,束之绸带,封皮深色;半页十行,行十八至二十三字不等,黑口,双黑鱼尾,左右文武双边,共八册,宋庆元五年刻元明补版本。这书是天一阁的,可你从哪里弄来的,不是天一阁吧?”

评论 | 推荐 | | 打印 | 下载点点通 | 关闭
 
 
新 闻 查 询
关键词一
关键词二



《天一生水》



热 点 专 题
阿拉法特逝世
驻伊美军围攻费卢杰
胡锦涛出席APEC峰会
有影响力企业领袖评选
世界杯预赛国足VS香港
歌手江涛涉嫌携带毒品
车市“小鬼”当家?
今冬采暖季节实用攻略
新北京规划为宜居城市

 
 
 

影音娱乐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62647003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4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