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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一生水》连载第三部分(10)

http://ent.sina.com.cn 2004年11月16日14:54 新浪娱乐

  “这就是天一阁?”明妮仰起头,她似乎看见了整个天堂,“叔涵你带我来,不是违背了范家的规矩吗?”

  “是,可是有些事情是会改变的,我带你登阁,是想让你看见这里,让你了解我们范家祖祖辈辈做了些什么。这里不过是一座藏书楼,可她还是一种信仰,是千千万万读书人的信仰,也是无数中国人的信仰,我是想在这里告诉你,我会把天一阁,所有爱书的人,还有
你,永远装在心里,永远不和你们分开!”

  叔涵激动地大声道。两个人并肩站在天一池前,神圣而美好。他们已不再年轻,可他们脸上的庄重与肃穆,更让人刻骨铭心……

  三个月后,明妮因肺结核去世。

  依然是蓝格英英的天,依然是白格生生的云,依然是树上的小木偶,依然是静静的墓园,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存,叔涵一个人坐在那里,表情平静,身旁是新立的一块碑,上面镌刻着“爱妻明妮之墓”几个猩红的字。

  “明妮回来后三个月,因为肺结核去世了,我们被时间永远地隔开了。像所有在这里的人一样,我暂时失去了他们,我心中怀着爱,孤独却不寂寞地活了下去……”

  叔涵日日陪着他故去的亲人们,坐拥天一阁,独抱一天岑寂。日子,像一条猴皮筋,被越抻越长……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张先《千秋岁》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竟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柳永《威氏》

  1949年,解放军举着红旗,队伍整齐地开进了宁波城。这一年,新中国成立,毛泽东主席以一口浓重的湘音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示: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躲在家中整理藏书书目的叔涵,在解放军进城的那一天也从天一阁衣着朴素地走了出来,他的胡子已经留得老长老长。那一天,大街上锣鼓喧阗,红旗招展,宁波解放了,人们欢欣鼓舞,夹道欢迎一队队英武的解放军战士,将掌声与鲜花送给他们,一些小孩子则跟在队伍后面,欢天喜地走来走去。

  叔涵看着眼前翻天覆地的变化,神情有些恍惚,呆呆地站在门口,机械地学着别人鼓掌。一队解放军威武地走过门口,人群中挥舞的红旗简直让他看懵了眼,这一片红海洋中走过来几个干部模样的人,领头的正是叔涵的生父——范棱。

  范叔涵36岁这一年,宁波天一阁终于书归天下,天下太平。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和父亲范棱一起,夜以继日整理完天一阁藏书书目,然后就接二连三、一个不落地赶上了“三反”、“五反”、“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等一系列“运动”。那些动荡不安的日子里,父亲范棱被打成了右派,成了牛鬼蛇神,狠遭批斗,最后死在了批斗台上。而叔涵也因为有“海外关系”,私藏“资本主义毒草”而被人贴大字报,游街批斗,关牛棚,没少受折磨。

  有一天,“运动员”范叔涵挨完小将们花样百出的批斗后独自回家,路上遇到当年的邮递员同事阿毛,阿毛被剃了个阴阳头,看到他就放声痛哭起来。叔涵却笑笑安慰阿毛道:“这帮孙子叫什么来着?他妈的屌毛生得比眉毛晚,长得倒比眉毛长!”

  这是天一阁最后一个知识分子范叔涵一生说过的最粗野的话。他正是靠着这种冷眼笑看人生的大无畏精神成功地活了下来,而且中年还经方子文的撮合,跟他老婆的一个新寡表妹结了婚,相继生下了两儿一女。1957年,方子文在宁波乡下病逝。

  而早在三年前,大哥范伯清病逝在印尼,他的一生都想着天一阁,可惜的是自从1947年那一别,他再也未能回到天一阁,而叔涵也没有去南洋那边找过他。据敏怡后来写给叔涵的信中提到,伯清去世时颇有些死不瞑目的味道,大呼了三声“天一”,气绝身亡。当年的江南名角陆恨秋和前国民党中统局处座许先生一起帮着敏怡料理完伯清的后事,就在橡胶庄园里住下,三人相依为命,后无疾而终。范敬天长大成人,后来考取了博士,留学英伦,事业有成。

  1963年,林少卿在日本过世。而直到1980年,范韵涟才携着他的骨灰,与儿子林佑天回过一次天一阁,后来一直定居日本。

  1999年那个山穷水尽的冬天,范叔涵已是87岁的高龄,两个儿子已成家立业,长年奔波在外,一个在上海做职业经理人,一个是北京中关村的IT人士。小女儿也嫁了人,在宁波的一所大专院校里讲授现代文学,隔三差五回来看他。老伴去年过世了,他将她的墓与若云、芮洁和明妮的墓并在了一起,每到天气晴好的日子就去看看她们,再看看范榛、素影、范棱、范桓,看看仲淇、季泓,给他们的坟上培培土,除除草,间或坐在艾天和保天的墓碑前想些往事,蹒跚着独自回到已经改作图书馆的天一阁,看着各种各样的面孔在书架前进进出出,阁顶上的那一窝燕子的巢空了,明年春天它们肯定还要回来。

  老年叔涵独自在1999年冬天的宁波街头漫步,原先的天一街现在变成了天一广场,这里已是繁华的商区,市声如潮,热闹而现代。

  他又一次地来到墓园,在那棵大树下坐下。不远处,几个少年在放风筝,树下堆着几个书包,作业和书本散乱的摆在地上。风筝在天上自由地飞着,少年们的笑声同样自由而愉悦。他又抬头看了看上面,当年的那个小木偶还挂在枝桠间,随风轻轻摆动,仿佛时间在这里早已停滞住了,留在了永远的爱情年代。

  叔涵微笑着,脸上平静而祥和。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自己当年的那座衣冠冢前,重新坐下,又从怀中摸索出一本线装的古书来,摊开了一页一页地看,书的封面上清晰地写着四个字——

  “天一生水”

  一束强烈的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罅隙,照在叔涵脸上,接着起风了,他眯起眼睛望了望天,接着低头看书。一会儿,星星点点的雨滴突然从空中掉下来,砸在叔涵身上,越来越密,他却似睡着了一般,背靠着墓碑,双手轻轻滑落在地面上,手指慢慢松开,他喃喃说出了一生之中最后的遗言:

  “我,总是在想像着天堂是一座图书馆的模样……”

  (全书完)

  2004年5月1日清晨/北京/日月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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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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