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华／著新华出版社
收钱容易退钱难
乔：还退过别的钱吗？
李：退过，那时做梦都想退钱。但退也只能退给关系不错的。
乔：有没有没退成的呢？
李：有呀。大约在1999年底，查我的风声已经非常紧了，我就下决心把下属的一个市国税局局长在国外送我的4000美金退给他。由于我的钱大部分都在国外，就让于秋蓉帮我换美金，她说：“没有能力。”我手中也没有多少钱。于是，我就给一个跟省国税局有业务往来的朋友（在我的帮助下，他挣了不少钱）打手机说：“我急需4000美金，用于还账。你如果能办，赶快给我送到石家庄来。”当时他正在南方老家。他回答：“行，没问题。”过了两三天，他从一个外币黑市以1∶9的比例换了4000美金。然后，他坐飞机到北京，又乘大巴到石家庄送给了我。钱一到手，我立即把那位局长叫到我家中，提出将此钱退给他。但他再三表示：“过去，您出国，我送点美元，完全是出于尊敬和友谊。您一定要退给我，说明对我不信任。”我没好意思再坚持。
乔：没有退成心里难受吗？
李：很难受，有时还想哭。本想拆东墙补西墙，万万没想到，到了最后，退钱也这么难。
出事的前一年，我已成了惊弓之鸟。常常一夜一夜不能入睡，有时就是睁着眼到天亮。那时不服安眠药根本睡不着。到了最后，要吃4片安眠药才能入睡。钱财这个东西，让人爱，也让人恨呀！
乔：对钱财的恨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
李：被“双规”前的一天夜里，我也许是有所感觉要出事。那晚，回到家里时，已是夜里11点多，我心情不好，懒得开灯，先是坐在沙发上，感觉胸口闷得慌。随后，又进了书房，猛然看见书桌上一个东西发着光，我一想那是别人送的夜光杯。那种光，过去看是柔和的、迷人的，但那晚上，却感觉特别刺眼……于是，我想缓解一下情绪，又打开了灯，但灯一开，我的心却跳到了嗓子眼。
乔：怎么回事？
李：我看到书架上摆放的镀金虎，张着口，露着獠牙……好像要吃掉我……我怕了……我是不是真的要出事？
乔：那夜没睡好？
李：几乎一夜没睡。从书房转到客厅，从客厅转到卧室，再转到书房……看着客厅、卧室、书房，摆满的礼品就如同看到了一摞又一摞按着我的红手印的犯罪证据……真实这种痛苦早在一年前就有了。一有电话，一有敲门声，心就跳得厉害，如坐针毡，越到后来就越变得暴躁不安，心情忧郁，那时失去了生活中的一切欢乐。每天都被惴惴不安、焦虑和恐惧填满了整个心。
乔：恨钱财，就是不恨自己？
李：恨呀！恨死自己了。自己以前收钱财，是为了拥有社会的承认和尊敬，为了追求外表的富有，为了追赶时尚。在弄钱的过程中，心灵变得萎缩，智力变得迟钝，剩下的只是愚蠢、无聊和疯狂。
乔：你现在被判了死刑怎么看待钱财？
李：现在一提钱我就头疼。看到钱，看到花花绿绿的钱，我就想到了给死人烧纸用的冥币。死就死吧，没想到死时还要背着这个耻辱的“贪”名。
我无言以对。
此刻，我清楚地看到泪水顺着李真的脸向下流着。
室内一片寂静。
“哇——”，李真突然放声大哭，他一边哭，一边说：“后悔死了！后悔死了！我把所有钱财都退了还不行？……如果还有亏欠，我宁愿下半生到煤窑做苦力，也不想死……死……死太可怕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呀！！”（待续）
顾晨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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