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杰家屋内，人去楼空墙上仍贴着一张“小羊”漫画。门半掩，蓝静推门进来。林风在屋里摆放着画具，见蓝静进来，他感到很吃惊。他告诉蓝静，康杰走了。蓝静环顾屋内四周，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小羊”的漫画上。她没有说话，茫然离去……
蓝静漫步在闸北街头，泪眼朦胧。她终于掩不住内心的委屈和失悔，双手掩面，哭出声来……
第十三章
船行驶在阳光灿烂的海面上，康杰在甲板上望着茫茫大海。在他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海。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游船泊近海南岛码头，海南武术学院的郑书记在码头等候。
队员们心情兴奋地涌到船头，像刘姥姥初入大观园那样感到新鲜。大勇说这就是海南岛啊，好舒服的。方彬对康杰说这就是你家乡?
立华等人望着康杰，康杰却一脸茫然地问立华这就是我家乡吗?立华告诉他是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个岛上。
康杰望着岸上景物，充满好奇，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谜就要揭开，他笑了。他的笑容对于安全、大勇等朋友来说，已是多日未见了。
郑书记五十岁出头，文质彬彬，一脸谦厚，他热情地与立华等众人打招呼，欢迎他们到海南来。其实，立华与郑书记在八年前就有一面之缘，只是随着岁月的流失，他已认不出郑书记了。寒暄之后，郑书记告诉立华：“雄狮会这次来海南集训，学院知道这个消息很高兴，已经为队员们准备了宿舍和练习场地，等会带你们去看看。”立华对学院的鼎力协助表示谢意，希望不会太打扰他们。郑书记客气地说，“不会、不会，校长对你们的到来感到很兴奋啊，因为我们的散打队虽然有十几年的历史，但在全国来说还是无名小卒，早就希望能与外省的散打队交流一下。”立华表示雄狮馆此次来海南岛，是想通过交流观摩，相互学习，培养新人，希望这个目的能在海南武术学院领导的关照下得以实现。
游巴驶进武术学院，众人见学院古朴，残旧，不禁失望。方彬压低声对安全说这就是海南岛最有历史的武术学院?看来真是有些年代的了。
停车场上，院长已站在门外等候。见立华等下车，他迎上前去，客气地说：“欢迎欢迎，你是郭立华馆长吧。”
立华伸手相握，连说“是的、是的。”郑书记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陆院长。立华也向他介绍了雄狮馆的队员。陆院长致欢迎词后，引领众人进入学院，院内传来一群小童整齐有序的叱喝声。众人暗下好奇，不知怎么回事。只见操场上，一群年龄约十岁以下的小童在烈日当空下，喊着口号练习，耍出一套掌法，令人赏心悦目。
院长说这是我们学院少年武术队。立华等人不禁停下观看。只见孩童们边唱歌谣边表演：“第五掌肘底进捶。肘底进捶上立桩、进步绊脚把肩扛、手到脚到腰用力、钻身屈肘肋下伤。”
立华与众队员齐声拍掌叫“好！”
小童耍完，向客人鞠躬，陆院长面上露出骄傲笑容。他带着立华等继续朝礼堂走去，他的青年武术队正在那里练拳。
礼堂内，只见一批年约十五岁上下的少年们在操练，他们一边整齐有序地唱着歌诀，一边打出一套拳，场面气势如虹。只见他们齐声高喊：“毒蛇出洞看冲拳”“快如穿梭连环拳”“贴身近战左右抄”“闪身进击摆掼拳”“迎面截击霹雳拳”“泰山压顶看挖拳”“转身出击左边拳”“快速回击右弹拳”“放长击远甩挂拳”“如蛇昂首搬钻拳”“势如风转擒砸拳”“抽梁换柱步崩拳”，声音整齐宏亮，拳脚唰唰成风。
立华在一旁看到直说精彩。队员们练完拳，立华率先鼓掌，康杰等人也鼓掌。
陆院长客气地说：“郭馆长，我们学院的水平，还好吧。”
“真是让我眼前一亮啊。”立华说。
院长骄傲一笑，他告诉立华：“里面是成年组别，队员将会代表学院参加全国性散打比赛，郭馆长看后给提点意见吧。”
立华摆摆手连忙表示：“别那么说，我们此行也是来体会院长的教学心得啊。”立华的话陆院长很受听，他笑逐颜开陪着立华等又来到一礼堂。
队员们参观了少年和青年队的表演，以为成年队应更为精彩，不料，场馆内却是静默一片。立华与铁标等人面面相视。陆院长推开大门，只见礼堂内，一群年约十八至三十岁的成年人正在练“站桩功”，导师边做边抑扬顿挫地说：“……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夺之、若能遗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而三毒消灭……人体中，精、神、气三者相互关联，精能生气、气能生神，先保其精、精满则气壮、气壮则神皇、神皇则身健、身健则少病、少病则延寿，营卫一生莫过于此，此谓养生之道。”
立华听后对郑院长说：“院长确是教学有方，其实在武术境界里，气内功的修炼，不下于硬功和战略，而且常常被人忽视，立华真的衷心佩服！”
陆院长听了立华的话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郭馆长，言重了，这些只是一些基本教学理论实战技巧，我还得向郭馆长请教。”
看着成年队的队员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安全对康杰说：“你看，他们像不像秦始皇的兵马俑啊。”
参观结束后，陆院长陪着立华等人到宿舍休息。队员们开始了在海南岛的集训生活。
武术学院男队员宿舍整洁有序、光线明亮、空气清新，队员们对环境颇为满意。屋内有二十多张床，铁标等选好床位整理铺位。因为这间大房子供队员使用，康杰和安全被安置在另外一间房。整理结束后，立华告诉队员们：“我们这次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准备下半年几个重要的拳赛，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幻想，以为这是旅行或是度假。总之，你们将会进行一连串地狱式训练，大家最好有个心理准备，知道吗?”“知道！”队员们齐声回答。
康杰和安全拿起行李，在学院一名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他们的房间。房间坐落在后园内，院中有个大天井，旁边有间小房，这就是他们的宿舍。房间只有几平米，一张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张写字台……一看这简陋的条件，安全风趣地说这里空气比外面的好。
康杰淡然一笑。安全迫不及待地将魏姬的照片贴在床边墙上。他对康杰说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康杰从包里掏出衣物。他的包里放着一部手提CD机和耳筒以及一张CD带，那是张军送他的。张军知道康杰此次去海南是为了寻找小羊的真相，所以给康杰灌录了满碟的《小羊之曲》，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立华的房间与其他队员的房间截然不同，有单人床、书桌、装满武术书籍的书架、衣柜，客厅有沙发、电视机和录像机，还有饮水机和微波炉，他感到很满意。陆院长前来拜访，寒暄过后，话题转入武术专题。
他们分析了国内武术界现状，认为这几年，武术界风气差强人意，太看重商业化，金钱挂帅，这不是学武之人应做之事。同时他们也认为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借着商业支持，增加资源，武术界可以培养各种不同类型的优秀人才。陆院长有所担心，在他看来，武术尤其是散打毕竟是一种运动，被人家当成商业工具，就失去体育精神。
立华介绍了上海市散打界现状后对陆院长说：“其实，在商业赞助下发展蓬勃的体育项目已经数不胜数了，比如说足球这十年来在世界各地就有长足进步，我们散打，确实是落后了很多，再不加快步伐，就会原地踏步，墨守成规，早晚会被淘汰。所以散打用商业化形式进行包装也无可非议。”陆院长听后也表赞同。立华告诉陆院长，“我们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培养出最优秀的人才，为几个散打大赛做好准备。”他们进一步商讨雄狮馆来武术学院集训的各项安排。
夕阳西下，海南岛美丽风景被染成火红色，铁标率领着队员们练跑。
队员身着蓝色衣裤和外套、白色紧身背心，十分悦目。他们喊着口号、活力充沛、有秩地奔跑在街道上。
康杰和安全穿着浅色制服，背着大袋毛巾和蒸馏水跟在后面跑，以备队员需要。
队员跑过一排平房区，安全气喘吁吁地说：“你看这里的房子很精致啊，你从前会不会就住在这里?”康杰打量一下平房的小屋，摇摇头。安全问康杰怎么找人啊。康杰说有空就到处逛逛，看看会不会遇到熟人。安全点点头说等会下班我跟你一起去吧。康杰说我已经回到这里，找到家人只是早晚的事，你不要为我的事心烦嘛，好好去玩吧。安全还想再说什么，康杰刚好跑到蓝家旧居门外，望了一眼，抬头远望天空，黄昏的天空格外美丽。
上海东方明珠塔在夕阳的映照下璀璨夺目。坐落在附近的雷家大宅气派不凡。蓝静凭窗望着窗外迷人的黄昏景致，窗外传来轻微麻雀叫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蓝静。“静儿”，厅中传来雷母的呼唤。她转身回厅中，原来雷母与姑妈、舅母等人在打麻将。
蓝静问什么事?雷母说是不是把你闷坏了。蓝静说没有啊，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刚才看得出神了。“杠。”姑妈把四张牌放倒，再从牌尾摸张牌，打出后说，“静儿，听说你的钢琴弹得很不错，什么时候弹给我们听听！”
蓝静说我弹得不好。雷母高兴地说：“静儿，大家都是亲戚，不用那么谦虚，现在就弹一首，让我们欣赏欣赏好不好?”
蓝静望向厅中崭新的钢琴说那我献丑了。她坐到钢琴前，弹了几个键试音调后，演奏出一首轻快乐曲，众人听着悦耳琴声，不禁点头微笑，雷母更是露出得意笑容。
蓝静一边弹着，一边面容带笑，仿佛早前的委屈和矛盾已一扫而空，新生活已开始了。一曲完毕，雷母带头鼓掌。
蓝静一笑，关上钢琴。她说你们喜欢的话，我可以常常弹给你们听。
自从与雷雳订婚后，蓝静常常到雷家来。雷雳的父母对她很好，亲朋好友见到她也是赞不绝口。前几天，雷雳到美国去看雷霆，她因为签证没有来得及办好而没同去。今天，她接了雷母的电话来雷家。弹完琴，她又看了一会打牌，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就告辞走出雷家。雷母要派人开车送她回去，她说不用了，自己散散步就到家了。
离开雷雳家，蓝静漫步在淮海路上。她想起有好多天没有见到魏姬了，就给魏姬挂了个电话。魏姬说我快想死你了，你有空到公司见个面吧。
万同保险公司内，蓝静走出电梯，环视四周，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她实在怀念在这里工作的日子。楼道里很安静，员工都下班了。她轻轻推开魏姬的房门，魏姬正伏案写东西，没有察觉。她悄悄走近魏姬的办公桌，看到她桌上的玻璃板下摆满和自己的照片，蓝静露出感激之情。
魏姬见蓝静来连忙起身打招呼，给她倒水。两人亲热一番，山南海北聊了起来……
两人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小凯下班路过魏姬的办公室。她见魏姬的房间灯还亮着，就推开了门。魏姬见小凯后赶忙站起，蓝静却笑一笑说你怎么还没下班啊。小凯见到蓝静很高兴，她说：“哎哟，好几天没见你了，真是挺想你。”说着，她进屋拉起蓝静的胳膊就走，边走边说咱们玩玩去。
“去哪?”蓝静问她。
小凯说：“这个问题我每天问自己一百遍了，你别再问第一百零一遍好不好。今天我们就走到哪算哪吧。”
上海市海天游乐场，小凯与蓝静坐在过山车上从高而下。小凯放声大叫，像在发泄抑压多时的苦闷情绪。蓝静坐在她旁边，吓得紧闭双眼，紧握双拳，不哼一声。过山车又转一圈，小凯又放声大叫，蓝静忍不住了，也大叫一声……
走出海天游乐场，天已黑了。她们来到仙雅酒吧。落座后，小凯看到店内横额上写着竞饮大赛，场内气氛热闹，到处是喧闹声。
竞饮分二人一组，都是些斯文人物和外籍顾客，以一小时内饮得最多、最快的组合为胜出。小凯是喜欢热闹又好胜的人，她硬拉蓝静参加比赛。她们一杯一杯地喝着啤酒，服务员在旁把一杯一杯的空杯叠起。小凯没想到蓝静这么能喝。已带醉意的蓝静告诉小凯自己会“六脉神剑”内功，把酒灌进去从手指把酒挥发出来，喝多少也不会醉。小凯大笑说你已经神智不清了！
比赛结束，裁判请小凯和蓝静上前领奖，场内宾客欢呼鼓掌。蓝静和小凯虽然已醉眼朦胧，仍能傲然一笑，领取奖杯。
洗手间外，小凯和手上捧着金杯的蓝静互相扶持着出来。小凯问蓝静没事吧。蓝静说吐了三遍，应该比你好一点。两人在吧台前坐下休息。有人要请她们喝酒，她们谢绝了。半小时后，小凯扶着无力的蓝静走出酒吧，金杯被她们遗留在吧台上。
走出酒吧，凉风吹来，两人清醒多了。小凯仍大笑不止。蓝静吐后人也爽了，她难为情地对小凯说行了，已经笑了半个钟头啦。小凯说实在忍不住，一想起就笑出来了，说完她又大笑起来。
电梯徐徐而下，梯内的小凯望着醉熏熏的蓝静：“你今天怎么啦，好像有心事。”
“没有，我今天很高兴，真的，谢谢你陪我度过一个快乐的晚上。”
小凯搭着蓝静的肩头说不客气。
两人望着窗外景致，蓝静突然说：“录音带是你寄给我的?”小凯一怔，望着蓝静不知怎么回答。“那个到医院去找我爸的保险调查员也是你?”小凯像小孩闯祸被发现似的，做了个怪相。“到我家去假装什么学生心理辅导员的陈老师，也是你?”小凯笑着默认。
蓝静回头问小凯：“为什么?”
“逼你承认你就是小羊。”
“跟你有什么关系?”
“至少让康杰死心……”说到这里，小凯不禁黯然失神，“可是结果不是我想像的。”
“要是小羊还深爱康杰，你不是白费功夫吗?”
“这个可能性根本就存在，我只是尽我所能去让……”
“你自己死心?！”没等小凯说完，蓝静就打断了她的话。
小凯坦然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见蓝静好像在想什么，小凯又说，“蓝静，你有没有怪我?”
蓝静摇头说：“怎么会。”她苦笑说，“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全世界知道我心里的秘密，知道所有关于我的事实。”
“那你为什么不坦白地跟雷雳讲?”
听了小凯的话，蓝静无奈说：“因为我没勇气去面对后果。”
小凯望着被好多事情压抑着的蓝静，不禁同情地说：“我了解你的委屈！”
泪水模糊了蓝静的双眼，她凄然一笑说：“我好羡慕你，自由自在，敢爱敢恨！”
“可惜没有你可爱。”小凯伤感地自语道。
蓝静看着小凯，抹了抹眼泪，她动情地说：“因为那些人都是瞎子，看不到事情的真相。小凯，去找康杰，他应该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小凯呆然无言，电梯徐徐落下……
下午的海南岛街头，天气很热，大街小巷的门外坐着一些百无聊赖的老人。安全陪康杰到处找寻失去的回忆，这样的游荡，不知能有什么结果。几天来，他们走过很多条大街，穿过无数条小巷，没有找到一个认识康杰的人，也没有找到康杰的家。岁月的流失使康杰的眼神多些沧桑，笑容添了一份苦涩，连鱼尾纹也有了。安全笑他说都八年了，谁还认识你啊。康杰说谁认识我?我爸肯定认识我。安全大笑说你爸在哪儿啊，他快出来吧。康杰不理他的废话，继续朝另一条街道走去。
学院走廊靠东的一间房，门牌上写着“郑祖尧书记”。立华敲门进来，见郑正将一些文件分类放入档案夹。招呼过后，立华客气地对郑书记说我们的队员在这里练功比在上海集中多了，真的很感谢贵院对我们的支持。
“那就好，说起来，你们这次来也大大刺激我们学员的斗志，毕竟雄狮馆是上海享誉盛名的散打学校，他们现在都以你们为目标，加倍努力啦。”
“那我们这次的打扰，反而是互惠互利啦。”
“那倒是。”
立华看见台上放了学员资料，趁机探问：“大概1995年，我到过这里来挑选学员，当时郑书记在吗?”
“当时你是跟袁教练直接接触，我不管这事，所以没有跟你打招呼，其实，我早就认出你。”
“原来我们有这个渊源的……十年之内的学员记录都归郑书记整理吗?”立华高兴地说。
“是的！”
“我想找你们从前一个学员的资料，郑书记可以帮我这个忙吗?”立华把康杰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郑书记，郑书记表示一定帮忙。
狭窄档案室内，放满一个个陈旧的档案夹，郑和立华在翻查1995年的学员资料。“康杰，在这里！”立华惊喜地取出一份档案袋，袋上写着“康杰”的名字。他打开档案袋，里面有一张入学申请表，内有康杰六岁开始加入武术学院的资料及不同年龄的照片，最后一张是十七岁。表内记录着康杰的父亲是个修理屋顶的技工。
郑书记告诉立华：“康杰的父亲我认识，这里的屋顶差不多都是他帮着修理。他的住址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带康杰去吧。”
当日黄昏，立华带着康杰按郑书记提供的地址找到康杰的家。一路上，康杰的心情很紧张，想到就要和父亲见面了，自己的身世就要解开了，心情激动万分。
康杰家在海口市老城的平房区内，环境古朴宁静，仿佛外面世界对这里没有构成任何影响。一位腰近乎半弯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收拾工具箱和修葺屋顶的材料，孤独而辛劳。立华带着康杰来到这小房子前，康杰盯着父亲，没有一丝回忆。
“就是他?！”康杰疑惑地问立华。
“康老伯。”立华对康杰父亲叫了一声。
杰父闻声回头，他看见了康杰。立华从他的眼神里已看出，他正是康杰的父亲。
看到康杰，杰父有若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青年就是八年来渺无音信的儿子。他直起腰走到康杰的面前仔细地看了又看，终于颤抖地说：“康杰，孩子，真的是你呀。”康杰已深信老者就是自己父亲，不禁点头。“你终于回来了。”话刚出口，杰父两行眼泪已不能自制地流出。见父子抱头痛哭，立华的眼睛也湿润了。
康杰家屋内，残旧得不能再残旧的水壶在炭炉上，发出呜呜声响。杰父提起水壶冲出一壶茶，拿了三只杯子进小厅。厅内陈设简单，家具残旧，墙壁有水痕，像是日久失修。
康杰环视周遭，企图找寻往日留下的影子，他的眼光停在墙上母亲遗照上。
“来，喝杯茶。”
“谢谢，康老伯。”
“应该怎样称呼你?”
“我姓郭，是康杰的教练。”
“郭教练，真感谢你对康杰照顾，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家来。”
康杰拿起茶杯，望着父亲，他说不出话来。
“康杰，你怎么都不讲话?”
“我……”
杰父一笑说：“差不多九年没见，不习惯了吧。”
“不……爸。我应该叫你爸，还是老爹?”
杰父一愣，立华赶紧说：“康老伯，其实，康杰患了失忆症，从前的事他全记不起来，所以连怎样称呼你也忘记了。”
杰父呆然点头，像是明白，又不明白。
立华和康杰回到武术学院。
康杰躺在床上，双臂压在脑后，回忆今日重遇生父的过程：
父亲拿出大堆康杰以前的物品：散打衣物、玩具、拳套、奖牌和奖杯等。他告诉康杰这都是你小时候留下的物品，你从小就喜欢动手动脚，成天跳来蹦去，后来你偷偷跑去考武术学院，结果被录取了，就在那儿一边习武一边读书。
康杰听父亲娓娓道来，望着眼前旧物，竟然没有一丝感觉，他问：“老爹，我小时候，真的那么喜欢武术吗?”
康杰父点头说：“学院的导师都说你有天分，是武打天才，又说你将来可以当电影明星，为国家争光，你又是那么喜欢。有一次，你妈说你要到武汉去集训，我反对，可是第二天醒来，你已经跑了，后来就没了音信，也不晓得你究竟发生什么事?”
康杰不禁黯然低头，充满内疚地说“对不起！”
父亲说：“傻孩子，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发生这种事又不是你想的，现在你回来了就好！”康杰点头。父亲让他陪郭教练坐一会，他去买菜，招待一下郭教练。父亲走后，康杰望着屋内各处毫无生气，想父亲这些年来日子过得肯定不好，内心十分愧疚，他想，我能为父亲做些什么呢?
安全回屋开门声使康杰从回忆中醒来。他对安全讲述了今天与父亲见面的经过。安全问他有小羊的消息吗?他说没来得及问呢。听安全提起小羊康杰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爱的是蓝静，而非小羊。他对安全说：“小羊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喜欢的……是现在的蓝静。”
安全一听不但没高兴反而沉下脸说：“可是人家……都差不多要结婚了。”
康杰黯然低头说：“这我明白……”
天空一阵雷鸣电闪，要下雨了。安全望向墙上魏姬的照片，而康杰望着天花板说：“安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放手?”
望着墙上的照片，安全说了一段让康杰听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安全是康杰，是应该放手的；如果康杰是安全，也应该放手；可是，康杰是康杰，安全永远是安全。安全喜欢的应该不是蓝静，蓝静也不会喜欢安全，所以安全只能喜欢魏姬。”他露出甜蜜笑容说，“安全与魏姬，本来就是绝配。”
“你在说什么?”康杰问。
安全耸耸肩，看看手表说：“对不起，我答应魏姬每晚九点打电话给他，我现在要去打电话了。”
康杰没好气说：“怎么不早说，快去吧。”
黑夜的天空，暴雨狂风，海南岛的雨真大啊，屋顶和树木都被风雨吹得摇摇欲坠。康杰和安全的宿舍窗户被风吹开，宿舍内，康杰和安全共睡一床。康杰被雷声惊醒，看着窗外，起来关窗。
康杰站在窗前，外面风雨交加。望着漆黑的夜，他忽然想起自己家里那日久失修的房屋，紧忙穿起雨衣和水靴，撑着雨伞，冒着狂风暴雨赶到家外，果见父亲穿着蓑衣，正在屋顶上修葺瓦片，他大声喊道“老爹。”父亲见是儿子，欣慰地一笑。
康杰眼泪夺眶而出，他扔掉雨伞，冒着倾盆大雨，爬上屋顶。
第十四章
康家内，康杰和父亲脱下蓑衣，康杰用毛巾擦着头发，回头望去，见父亲头发因湿透而凌乱，看上去比白天更苍老。他拿起一条毛巾，替父亲抹去面上和头发上的雨水。
“妈是个怎么样的人?”他问父亲。
父亲想了一想，从柜里拿出一张发黄照片给康杰后说：“你妈年轻时也挺好看的，只是跟着我没好日子过，后来就变得皮黄骨瘦的，说起来，我真是对不起她。”
康杰望着相片中母亲，三十多岁，面容贤慧中带着善良，真的很漂亮。
杰父将点心和热茶放在桌上，康杰边看着母亲的遗照，边喝了一口热茶，父子俩感觉比早前拉近了一些。
“老爹，妈叫什么名字?”
“杨旌！”
“老爹，你已接受了你儿子什么都忘记了?！”
“能够失而复得，我已经很满足了！”
早饭后，父亲带康杰来到杨旌坟前。望着坟上母亲的遗像，康杰泪流满面。父亲坐在坟边，抽着土烟，好像在对爱妻诉说八年来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