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弘一法师俗名李叔同,1942年逝世。
九九年孟夏离开濠江,在鼓浪屿住了三个来月,也常渡海到厦门、南普陀去了好几次,喜欢那里的蕴秀。看到寺内介绍文字,说后山有弘一法师掩关的石室,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现在想起很后悔,恨自己愚笨。
这几天读弘一法师年谱入神,遗憾更多。法师足迹遍闽南。我当时那么多余闲,居然提不起兴趣往惠安、泉州等地一游,真是疏忽有加(要知道法师圆寂处,正是泉州的温岭养老院)。再说日日闲逛的鼓浪屿,我竟也不知道,一九三六年,弘一法师曾居日光岩半载;一九三八年,法师于倭寇陷厦门前,于岛上了闲别墅讲《心经》三日。可怜我每天看到那些残旧别墅,懵懂一团,错过了临风凭吊的时机。
事后聪明要不得。打住,回头说书。弘一圆寂前手书“悲欣交集”四字,素为人知。观其出家后行藏,可谓一以贯之。论佛法我是门外汉,不敢诳语,谨引一九二五年,法师四十六岁时一桩轶事,据丁鸿图《庆福戒香记》,当时弘一闭关永嘉城下寮,温州道尹数度来谒,俱不见。最后,其师寂山和尚以来者张宗祥为地方长官,“不敢遽辞,乃持张名片至师关房一语以故,及张某来谒。师闻言,两颊泛赤,如有愠色……垂泪曰:师父慈悲,师父慈悲,弟子出家,非谋衣食,纯为了生死大事,妻子亦均抛弃,况朋友乎?乞婉言告以抱病不见客可也。张终未获一面而去。”
小人之心或以为弘一故作高深,不近人情。这是方内见识,莫去理会。弘一四十三岁患病,自以为不治,曾有言:“小病从医,大病从死。今是大病,从他死好。惟求师尊,俟吾临终时,将房门扃锁,请数师助念佛号,气断逾六时后,即以所卧被褥缠裹,送投江心,结水族缘。”五十六岁,弘一卧病泉州草庵,也有遗嘱与侍者:“命终前请在布帐外助念佛号,但亦不必常常念。命终后勿动身体,锁门历八小时。八小时后,万不可擦身体洗面。即以随身所著之衣,外裹破夹被,卷好,送往楼后之山凹中。历三日有虎食则善,否则三日后,即就地焚化。”
清苦是佛家常态,但求早离苦海,往生极乐。信也好,不信也好,弘一自云之“虽存若殁”四个字,却让我这个无宗教信仰者敬重有加。现代人对生看得太重,以致贪生怕死,临到头来反乱了阵脚,不也一大迷误?视死如归,或许更有利于生。曩昔两位至亲往生,凄苦之状,没齿难忘。后来读《西藏生死书》,仿佛若有所悟,虽然箇中教义似懂非懂,但也觉得比儒家的“未知生,焉知死”透彻。再后来,又看电视,西方有我所谓的“死亡训练班”,参透临终关怀的程序,对死者与生者均有益无害,不也正与弘一的立言隐隐相合?
弘一圆寂前四年,门生丰子恺来信想接他去桂林,法师复信曰:“朽人年来老态日增,不久即往生极乐。故于今春在泉州及惠安尽力弘法,近在漳州亦尔。犹如夕阳,殷红绚彩,瞬即西沉。吾生亦尔,世寿将尽,聊作最后之纪念耳。”弘一挚友夏丏尊说这几句话“非常积极雄壮,毫没有感伤气”,我是极其认同的。正因为世寿将尽,所以尽力弘法。弘一曾说,大乘之人,须发菩提心,自利利他,直至成佛。套用一句老话,他其实是以出世的精神去做入世的事业。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关于弘一圆寂前诸遗嘱(与侍者妙莲,与温陵养老院,与友人夏丏尊、弟子刘质平等),年谱引述详尽,兹选录二则,结束本文。
其一:“入龛时如天气热者,待半日后即装龛,凉则可待二三日装龛。不必穿好衣服,只穿旧短裤,以遮下根而已。龛用养老院的,送承天寺焚化。”
其二:“丏尊居士文席:朽人已于九月初四日迁化(作者注:日期乃嘱人填写)。曾赋二偈,附录于后: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谨达,不宣。音启。”
(《弘一法师年谱》,林子青编著。一九四四年上海初版。一九七八年台北天华出版公司翻印。一九九二年台北东大图书公司新版。一九九五年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增订版。)报料线索一经采纳,奖金至少百元,还将进行线索评奖,奖金最高万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