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讯
施亮
最新引进出版的《战争风云》中译本,仍然是先父施咸荣与肖乾先生、朱海观先生、王央乐先生等人翻译的那个版本,此书也是先父主持翻译与统稿的。从内部流行书到正式出
版的中译本,也有一段过程,距今已有多年了。如今,我手头上还保留着一份复印件,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在1973年内部发行的《外国文学情况》,上面有“内部资料”的字样。这本内刊约有万余字,绝大部分内容是《战争风云》情节故事的缩写,后面又附有近两千字的“美国报刊评论《战争风云》”。
写这份内容简介,父亲避免干巴巴的行文,防止将生动情节抽象化,有意识渲染一些故事细节。这是他刻意而为的。他对我说:“我争取要让人看了这份简介,就忍不住想看全书。”他的意愿实现了。果然不多久,上面有人看到了《外国文学情况》,便命令组织人马翻译此书,当然是准备作为“内部参考”的书籍而少量出版的。父亲当时大为兴奋。那个年月,正是“四人帮”横行时期,父亲心情压抑而又无事可做。此时,总可以拿起译笔搞文学翻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此书的译者之一,也有同一单位的同事肖乾先生。他很高兴与之合作。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肖乾先生正在英伦三岛,一些不明白的问题可咨询于他。我那时在家中读过肖乾先生用钢笔工整写下的译稿,还夹着几张写给父亲的便条,大都是关于统一人物和地区译名方面的建议。还有父亲的好友朱海观先生,他在抗战期间担任过郭沫若的秘书,当时是外国文学研究所的专家,他也参与了该书的一部分翻译工作。那时候,他常常到我家来,还告诉我们一些政治内幕消息。
我记不清最初的内部版本是哪一年出的,家里也没保存这个版本。不过,我的记忆中却留下几个有趣的片断。由于读过此书的简介,我也如饥似渴地很想读到小说。父亲在统稿时,我就时常趁机翻看其中的一些章节,有时不小心把稿子弄乱,使他挺恼火的。后来,出来了初校的校样,我也近水楼台先得月,借口帮他看校样,又把全书阅览了一遍。那个年月,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也可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上面又极可能改变主意停印此书。他为了以防万一,专门保藏了一份校样,牛皮纸做封面,还用细麻线把它装订成3册。这3册校样稿,成了更早的“初版本”。我们甚为珍惜,不肯轻易借人。现在人民大学中文系的著名教授叶君远,是我当时在二中的同事,与我家交往密切。父亲很欣赏他的才华,将这3册校样稿借给他看了。后来,叶君远把这3册“书”还回,其中有几页撕破的地方,他都小心翼翼用玻璃纸粘好,父亲甚为赞叹,对我说:“你看看,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供内部参考”的那一批书流行后,经常有些人走后门托父亲买一套此书。可是,没过几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公开出版此书,这就是1979年的初版本。第一版便印了5万册,仍然供不应求,人们在新华书店排起长队购买此书。事实证明中国人是渴求了解外部世界,愿意吸收外来文化的。父亲在上世纪80年代写过一些介绍《战争风云》的评论文章,40岁以上的知识分子也许还记得在《读书》杂志上他与何满子先生的争论。后来,他私下对我说,何满子先生的立论也不无道理,《战争风云》一书从严格意义上确实不能算“纯文学”,可他自己也反对将该书列入“通俗文学”之列。关键在于,即使在国外,对“纯文学”与“通俗文学”概念区分,也没有严格界定的。
(《战争风云》美赫尔曼·沃克/著施咸荣/等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