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年前骂他们一下，过年的时候就不骂了，虽然过年的时候肯定会看到更多该骂的镜头，但是多少应该照顾一下中 华民族的传统习俗。

　　拍电影很少有仅仅七八个演员从头演到尾的，多多少少需要一些群众演员，好莱坞的群众演员通常是这样找的，那里 的街头巷尾通常都会有一些做明星梦的人来回游荡，这些人通常都有一点表演的底子，上过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交费训练班 ，懂一些道道。所以导演们经常也会找他们来演一些小角色，比方说匪兵甲什么的。时间长了，很多导演自己也有一些储备， 一些形象比较独特的人，拍到类似的片子就会想到他。这些情况是几年前从书里读到的，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在美国的 朋友可以提供一些信息。

　　使用群众演员最下功夫的大概还是爱森斯坦，在他的导演手记里，经常会有这样的话“一个秃头肥胖的中年男子，” “一个黑色头发的犹太妇女”，其实这些人上镜头的时间不过几秒钟，很多时候就是一闪而过，但是爱森斯坦都要花大力气去 找，拍《战舰波将金号》的时候，剧组人员拿着导演写的单子，象拿着相片抓通辑犯一样搜来搜去。

　　一般来说找群众演员比较难的就是这些人一般不懂演戏，在摄影机面前找不着感觉，容易拘谨，而且通常并不能象东 方时空的摄制组讲老百姓自己的故事那样，先拿出好几天时间来让他适应镜头，哪有那么伺候的？所以这里面就要见导演的功 夫了。你能不能让他在几个小时甚至几十分钟里面就找到感觉，找到在几秒钟里作为一个全然不同的角色的感觉？想到意大利 导演甚至可以让一对从未演过戏的平民去演偷自行车的人，而且是从头演到尾。那么调教一下群众演员当然不是难事。但是我 们的导演就差多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影视作品里，凡是群众演员比较多的场面，通常十个有八个人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摄影 机，脸上挂着不自然的微笑，好象他们并不是在拍片子，他们是在照相馆里，照相师正对他们说着：“好，请笑一笑。”

　　他们的和通常是插在口袋里的，如果不是，那么那两只手一定让他觉得别扭非常，好象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发现人长 着两条胳膊原来是如此累赘。我见过两只手放在外面时各种各样的姿势，交叉在一起，背在身后，搭在别人肩上，等等等等， 但是没有一种姿势让我觉得正常。我倒宁愿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哪怕是插在别人的口袋里呢。

　　我就不明白这些导演们怎么就死也无法做到不让他们直勾勾地瞪着镜头，这有什么难的？干脆规定一下，任何人的目 光在镜头上停留时间超过一秒钟，统统拉出去枪毙，我就不信解决不了。有一次我看一部反映农村生活的电视剧，镜头画面是 这样的，两个主角正在就一件事情争吵，什么事情我现在已经忘了，因为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后面围观的那些村民身上 了，他们站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按照剧情，他们此刻正在全神贯注于两位主角的争吵，然而我看到的情况不是这样，我看到 他们正在做一些很细微的移动，努力让自己的全身出现在镜头前，并且把挡住自己半身或四分之一边身子的人拉到后面去。在 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这个半圆形的圈子就在那里扭来扭去，象一条蠕虫。我认为导演应该考虑一下引进枪毙的机制了，当然 也许是我搞错了，很可能应该枪毙的另有其人。

　　前面说的是戏相对较多的群众演员，现在来说说那些基本上没有什么戏，只是做为一个整体的一部分出现，用来表达 一种情境，一种状态的群众演员。比较有代表性的当然就是我们的解放军同志，中国的战争片总能拍出很大的场面，这和八一 电影制片厂可以调动军队参拍是分不开的。应该承认我们的军人通常演的还是不错的，本来就是军人演军人嘛，最多有时候换 一下军服就可以了。没有这个条件的就惨了，有时候一些电视剧，表现红军时代或者解放战争时代，那些红军或解放军们怎么 看怎么象天天泡吧的家伙，一个个油头粉面。我建议解放军专门提供一些部队用于当群众演员，遇到比较大的戏就上，不一定 对方非得是王晓棠这样的将军不可。对外演出可以收取高一些的费用，这样也可以为军队创收，攒下钱来修航母什么的。相信 市场将极为广大。观众也不必今天在明朝戏中发现一个大鬓角，明天在清朝的市井里发现居然有人挎BP机，这些东西军人都 是不准留的。当然我们的导演未必想得到这样一层。去年我看一部古装戏，其中有一段情景，反映官府的黑暗和横征暴敛，农 民遇到大荒年，只好背井离乡去逃难，队伍拉得很大很长。好，这段戏开始了，悲惨的音乐声响起，好象是用唢呐演奏的，催 人泪下，一个全景镜头，荒山，野岭，羊肠小道，镜头切到中景，饥荒队伍进入画框，然后我就看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灾民从 画面上鱼贯而过。当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荒谬感，罗素说过：当荒谬达到极点的时候，幽默就出现了，但我想导演追求的效果 决不是这个。这时候我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一些访谈节目，记得那些导演们的身材和这些灾民差不多，同样的白白胖胖，于是这 个困惑总算解开了，我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