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中期,随着台湾流行音乐不断步入良性发展的轨道,越来越多以前从未尝试过的新元素在音乐作品里面出现,也让国语流行音乐有了更多元的发展空间。
张洪量在1987年9月在喜玛拉雅唱片公司推出了专辑《祭文》,初见“祭文”二字,令人触目惊心,但如果你在聆听完整首作品后会更讶异,张洪量用非常轻快的Disco节奏和诙谐中带着戏谑的词意来碰触“死亡”这个人生旅程中的敏感话题。他以一位年轻医生的所见
、所闻和所感,将传统中对死亡愁云惨雾的意象升华为快乐超脱的意境,在直白的歌词中却有对人性的另一种同情。虽然专辑中的诸如“情为何物”、“浮萍”等作品所承袭的依旧是当时的情歌主流题材,但“祭文”和“中国的小孩”两首作品还是为他招惹来了极大的麻烦。“中国小孩”背负了时代与历史的压力,探讨了中国人的自我意识和崇洋心理,并且亦采用了Disco的处理方式,用强烈的节奏来表现作品的主题。从中也可以窥见张洪量的企图心和大胆尝试。可惜的是,在当时的流行音乐市场里,一张与众不同、不顾一切的实验性作品虽然赢得了一部分人的喝彩,但却吓走了更多的乐迷。这种“大逆不道”的做法,最终的结果只能让销售数字惨不忍睹。
后来在许多人的印象之中,都以为《心爱妹妹的眼睛》是张洪量的第一张专辑,那当然是因为《祭文》真是卖得太惨了。迫于市场与唱片公司的双重压力,张洪量一直到了1989年,才靠着“心爱妹妹的眼睛”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两首歌广为中文流行音乐的听众所认识和接受。其实流行音乐要做得雅俗共赏是困难的。对张洪量这样颇富才情的创作者而言,写几首畅销得不象话的芭乐歌很简单,但是如何在市场之内坚持自己的创作意念却是困难的,尤其当发现自己的芭乐歌可以很卖钱的时候。还好,专辑《心爱妹妹的眼睛》并不完全是一张落入俗套的唱片,专辑中的“在意的并不是你的美”、“想”和纯音乐作品“情人岗七十二烈士(序曲)”都给了听众不一样的感觉。1989年底,在“滚石”的合辑《新乐园》中,张洪量的单曲“孔子不要打我”再一次让所有人侧目。“……孔子不要打我,打骂要有理由,不然我会反动。”张洪量在这首歌里通过对至上权威孔子的直言挑战,呼唤一个“思想不分左右倾”的百家争鸣时代的到来,而“孔子不要打我”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的前卫性在当时都是首屈一指的。
1990年7月,张洪量去欧洲进行了一次远行,这次的欧洲之旅给他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和冲击,回台北后,他决定在音乐创作上绝对忠于自我的创作态度。于是他舍弃了已经为新专辑做好的大部分作品,试图去寻找出最初的自我。当该丢弃的已在昨天斑驳落尽,暗潮汹涌的空气中已经隐现着激狂蜕变的消息了,我们在1990年底终于等到了《蜕变》。第三张唱片对于所有的创作型歌手来说是一项严厉的历练,因为第三张专辑不能再复制自己以前的东西,需要的是更新的创作理念。对于张洪量来说,这张唱片的压力并不完全来自创作本身,而是外在现实世界与真实的自我之间残酷的拉扯。聪明的张洪量很好地在专辑《蜕变》里找到了个性与市场的平衡点,在保证唱片销量的同时仍然不失艺术水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张洪量在作品中尝试了非洲的音乐元素,包括使用真正的非洲民间乐器为“逃亡”这首歌进行编曲,让听者耳朵一亮。《蜕变》的问世也为以后创作型艺人在市场和艺术的协调上树立了一个标杆,其作用直到今天仍有很现实的意义。而在一年半后,张洪量更是在经过纽约之旅后,为我们带来了史诗般的巨作——专辑《有种》。
《有种》在创作上具有相当完整而明确的概念,张洪量藉由音乐创作传达了他对中国人种的起源、进化、种族的勇气和黄种人的过去及未来的展望所作的深刻观察和研究,从而扩展至他对人的感情世界的认知。整张唱片创作理念的成型,应该追溯到他在纽约生活的那段日子。1991年3月,张洪量前往纽约在NYU大学进修短期的电影编导课程,同时也在为《有种》开展筹备工作。由于身处纽约这个世界人种汇集的大都市,对不同人种之间的差异有着深刻的感受,从而引发了他对人种起源的关注,所以,中国人的脉动、过去的种种以及对未来的期盼便形成了这张专辑的主要的骨干。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属于比较严肃的题材,张洪量却能以不同的音乐形式将它们演化得通俗入口,甚至以幽默机智的手法引起听者的兴趣。尤值一提的是,创作者所流露的才情,在张洪量以情感为题材所作的抒发中,我们看到了一个高贵而真诚的心灵。张洪量的音乐触角在《有种》里更加自由展放。无论是从种族的根源、语言的契机还是到爱情生命周期的呐喊,都酝酿着无穷的爆发力!这也是迄今为止张洪量最有深度的一张个人代表作。
1993年,张洪量在滚石唱片发行了1975-1987早期作品选辑《整个给你》,重新收录了1987年《祭文》专辑中的6首作品,这张专辑由于收录的均是他踏入歌坛前的早期作品,音乐颇显稚嫩,但也更好反映出了他的作品中的那份真实。在这之后,他出乎意料地离开了滚石唱片而转去了最成功的商业唱片公司“宝丽金”,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宝丽金”期间并没有被世俗的唱片体制所同化,1994年的《随欲》和1995年的《老子有理》再度为中文乐坛奉献了两张经典。在《随欲》专辑中,他以“禅”的态度试图探讨人的肉体、灵魂与欲望之间的种种复杂关系,这时期的张洪量更多的是通过音乐本身来表达他的想法,因此专辑中的旋律毫不难懂,配器相当丰富,最典型的是“禅无国界”。而他的“情人岗七十二烈士”乐章也在这两张专辑中达到了高潮。张洪量那独有的艺术气质洒落在他音乐创作中的每一个角落,让人对他总是欲罢不能……
看似忧郁宁静的外表,包着一颗难以捉摸的心,像是肩负着急欲爆发的使命感,带着哲人的语气与笔调,把恋人的愛恨痴傻用极诗意的方式传达。充满跳接的冲突感,从最初的牙医到如今的歌手,再转而出国深造,张洪量总是出奇不意地跑往我们还未看见的地方疯狂。我想,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群人,引颈期盼再听到他唱歌,再带給我们诗意的浪漫。(王澄翔)
张洪量档案:
1987/ 8《祭文》喜马拉雅唱片
1989/ 2“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美丽新世界》合辑滚石唱片
1989/ 7《心爱妹妹的眼睛》滚石唱片
1989/ 12“孔子不要打我”《新乐园》合辑滚石唱片
1990/ 12《蜕变》滚石唱片
1992/ 4《有种》滚石唱片
1992/ 9“画眉之乐与愁”《滚石九大天王》合辑滚石唱片
1993/ 1《整个给你》(1975-1987抒情精选辑)滚石唱片
1994/ 11《随欲》宝丽金唱片
1994/ 11《难以捉摸你的心》(影像作品)宝丽金唱片
1995/ 7《老子有理》宝丽金唱片
1996/ 8《歌声真洪量DOCUMENTARYⅠ》宝丽金唱片
1997/ 11《情定日落桥》滚石唱片
2000/11《青春梦》滚石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