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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心计》：当权谋离我们远去
该如何评说这个故事呢？到底不是《金枝欲孽》——怕是最初的感叹。一部五年前的作品，开宫斗风之先，时至今日，依旧无法被超越，不知道是当日观者的幸运，还是今日观者的悲哀？“很俗很TVB”，在流行句式包装下对《宫心计》的这句评语，让经历过那些“黄金年代”，亲眼见证了一部部经典诞生的人们，总免不了生出一丝落寞。当伴随着童年、少年、青春的记忆一路走来的一众老戏骨纷纷折返，勉力撑起香港荧屏上的那片天时，不知道又该是欢喜还是忧伤？
或许，不能说《宫心计》不够尽心，只是在明显费心想要讨巧的剧名下，总流于程式化、经不起推敲的剧情，和那些生硬、浮夸的脸谱化表演，生生把人内心的柔软处给磨到麻木甚至僵硬。当剧中人动不动就要把“三好精神”见缝插针地在对白中强调一遍时，你会认同刘三好那般没有性格脾气，好似只为对得起自个的好名好姓便滥施的善心吗？当看到总共不过两个妃子，外加一个软弱太后的后宫，你会认同丽妃整天为自己的恶行咋咋呼呼“尔虞我诈，波谲云诡，为求自保”的辩白吗？说到底，这一场不痛不痒的争斗为了什么，是看完《宫心计》后最不明白处。它既不是《金枝欲孽》的情感，也不是《胭脂水粉》的家族，不是《火舞黄沙》的生存，更不是《巾帼枭雄》的奋斗，似乎除了惯例的老少上阵众星云集凑趣无线台庆，满足港人对历史和传统文化雾里看花的猎奇外，便再无法找到高收视率的理由。而事实上，它又未必一无可取：有阮翠云和万剑锋的欲说还休，有钟雪艳和布吉祥的苦中作乐，有尚宫四局的同气连枝，有君臣博弈的惊心动魄；郭太后的嚣张跋扈、蔡尚宫的老奸巨猾、唐宣宗的忍辱负重，高显扬的重情重义，姚金玲的为争上位等，这些本可以尽情挥洒处，却给弄得杂乱无章，似乎很多主题要表现，却一个也没说清。缺乏一条明晰而强有力统领全局的主线，或许就是《宫心计》最大的“硬伤”；由此，上述种种一如散落剧中各处的“珍珠”，即便再为夺目和耀眼，也终不能串起一部可以回味的大戏。
身不由己的个体，步步惊心的宫廷，求而不得的爱情，一生相伴的知己……当被诟病为向日韩的《大长今》、《笃姬》抄袭时，《宫心计》本有自己的出新：相比于刘三好、高显扬、唐宣宗似乎命定却毫无创意的一段纠结，通过复述、追忆拼凑出来的阮翠云和万剑锋的故事，让人唏嘘——多年来，她把委屈藏在了心底，看着他因她的“绝情负心”而奋起；多年后，曾经的穷小子衣锦还朝，带着一身的戎装与骄傲站在她面前想要证明时，于她，是对、是错，是否值得，已无谓多言。他有了一家和乐的妻女，而她，当年违心却决然写下那封绝情信时，便已预知了自己的结局：孤苦一生，终老宫廷，撒灰枯井……
我们无从知晓少时的阮翠云和万剑锋因何相识、相恋，也无从知晓私定下终身更珠胎暗结的她，当得知自己已无法出宫时，该是怎样的悲伤与绝望。我们只知，因为爱得浓烈，才会恨得真切。所以，当自己的夫人对昔日恋人百般刁难时，万剑锋不闻不问，然而，在彼此擦身而过眼见她将绊倒时，却情不自禁出手相扶；所以，因此承受了更多嘲讽和羞辱的阮翠云，即便落泪、即便心碎、即便砸碎了当日他相赠的耳环，却还是咬牙不辩一言，一力承担着“贪慕权位”的骂名。神像前，她的定期祝祷，换来了他迟到的愧疚和痛惜，而面对他再度伸出的手，因着一个“阮司珍”、一个“万将军”的名声，便只能是一句“再会”。原来，多年的误会可以澄清，只是，早已错过了时空，物是人非。
想来，若非万夫人的骄横和愚昧招致杀生之祸，若非钟雪霞的幡然悔悟告知有子一事，当阮翠云为保刘三好而被内侍监严刑逼供有性命之忧时，万剑锋万不敢不顾一切，以多年军功和身家性命担待，冒死冲撞马元贽，迫其放手；由此撕破脸面，更被加重猜忌，提前遭到毒手以致瘫痪。只是，这其中的因和果，到底谁负谁多、谁欠谁深，对兜兜转转痴缠了半生的阮翠云和万剑锋而言，已无从去计较；毕竟，最终能够保全残躯，出宫相守，已是上天垂怜！回春堂前，夫妻俩得见亲子成家立业，香火得续，终是老来的福报——这是《宫心计》在一干“大团圆”中，最让人理解的“俗套”，比之最后落下悬崖的高显扬突兀地生还，更令人信服和宽慰。
或许，幸福本就是如此：没有完满，只是相对的少点遗憾。所以，在看到宣宗面对着三好身受针刺之苦，却只能将因心疼而紧握的手藏在身后时，没来由地觉得一丝悲凉。贤妃的知书博闻，可言谈得趣；丽妃的柔媚温存，也可放松身心；但三好，却是童年总角一段情谊的梦，可望不可及。那是一朵琼花的解围与抚慰，是一颗糖莲子的鼓励与扶持，无论贫穷富贵、没落显达，终是不离不弃。由此，三好之于宣宗的可贵，自非“寡人好色”，而是其身上始终如一的“纯”和“善”，让见惯了权谋算计的帝王看到了最为渴求的真心。只是，这一颗心，即便于他有缘、有分，却早已另托、别属。三个人的世界，那个本可以用权势、用情义赢得一切的人，在没有进去前已选择了退出。因为自知，所以知人；因为执着，所以放手——或许，对于身处末世的帝王而言，终其一生，需要考虑和抉择的，远不止江山、美人这么简单；但至少，《宫心计》中的宣宗，在孰轻孰重、孰是孰非间，让我们看到了担当。
其实，从“凤凰泣血”的谜底揭开——并非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只是小儿一时错手开始，便已注定《宫心计》是一场缺乏了权谋的争斗；有的，只是在人心平常的取舍中，被一再地说教：如何行善、如何除恶。对于那些想看到创新和突破的观众而言，过程少了“斗”的曲折和思索，无疑显得乏味、俗套；而对抱着娱乐心态观剧的人来说，简单点、轻松点，看过即可。所以，骂声中的高收视，见仁见智，自可一笑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