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界热议文创引导基金 政府角色成关注焦点
创意经济步入黄金发展期
阎焱 北京软银赛富投资顾问有限公司 首席合伙人
熊晓鸽 IDG资本 创始合伙人
沈南鹏 红杉资本中国基金 创始合伙人
在近几年的国内文化企业发展中，老有几个人的身影。企业利用他们手中管理的钱将产业做大做强，进入股权二级市场以求得更大的资金空间，这就是资本的力量。红杉资本中国基金创始合伙人沈南鹏、IDG资本创始合伙人熊晓鸽、北京软银赛富投资顾问有限公司首席合伙人阎焱，无疑是当今国内风投界的大佬。
另一方面，北京市去年开始提出并落实的建立文化创意产业基金，政府和机构投资如何合作的问题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主办方把上述几位和政府代表——北京市委宣传部文化产业改革办公室主任龙晓雯共同请到了“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国际论坛”的嘉宾席上，就政府应该在产业基金中担任什么角色的问题，投资界大佬们与政府人士开始了一场头脑风暴。
争论一
政策门槛外冷静的投资人
在论坛上，北京市委宣传部文化产业改革办公室主任龙晓雯首先解读了北京文化创意产业的一系列支持政策。她强调，经过产业发展初期政府大力投入资金的阶段，北京的文化创意产业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如何用政府资金引导社会资本，共同建立文化创意产业基金，这才是以后政府工作的重点，以后政府的各项直接补助将减少，对优秀项目的奖励和贷款贴息等扶持政策将继续，产业基金的投入将加重。
针对目前电影、电视这些文化创意产业获得投资机构投资较多的情况，龙晓雯更想让这些投资家投其他文化创意产业，包括新闻出版、版权，还有广告会展、设计类，包括古玩艺术交易。龙晓雯说，这些都是政府支持的行业，从2006年到现在，专项资金已经有20亿元，每年政府投入5亿元。从专项资金使用情况来看，政府对文化创意产业的九大门类是全面支持的，但每年会重点支持一两个行业。针对文化企业市场化程度不高的状况，文化体制的改革也在不断深入，到今年底北京市文化院团都要全部改制完毕，从运作来说，会有更大发展。她希望投资公司分行业进行细化研究，能够给各行各业提供投融资需求的建议。
然而对于影视等政府热捧的行业，几位机构大佬们似乎不为所动。曾经投资了盛大、完美时空并因此赚了大钱的阎焱干脆直接表示，从投资人角度来讲，他们在短期内不会对传统媒体行业做大规模的投资。对文化产业，包括高端艺术领域——交响乐、芭蕾舞，从商业领域来讲，这些方面很难赚钱，而多如牛毛的影视公司中，也许王中军的华谊兄弟是第一个让投资人真正赚到钱的。中国的主流媒体规模是非常小的，阎焱认为，他仍倾向于在边缘领域如互联网、数字媒体做一些投资，他认为数字媒体中国将引导世界的潮流。
熊晓鸽也认为，国内文化创意企业虽然很火爆，但风险也很大，目前还没到大的机构投资者广泛进投的时候。“别看中国电影几百部，能够拿到市场上去放的并没有几部。”熊晓鸽说，他在过去几年里，投的项目都是实实在在的商业模式比较清晰，知道怎么赚钱的项目。投资文化创意产业，大机构还处在摸索阶段。美国一位资深制作人曾跟他说，一开始千万别投电影，这位制作人自己投了10部电影只有3部挣钱，但这个记录已经相当不错了，一般来说一部挣钱就不错了。虽说北京有这个政策、那个担保，但是算算中间所花的时间和成本，费用也不小。对于需要快速决策的行业来说，这是不容易做到的。
中国文化企业应该好好琢磨一下商业模式问题。熊晓鸽说，在美国很少出现一个新兴的文化公司，美国电影家协会就6名会员，但都跨平台发展，既有杂志，又有报纸，又有电视，是一个整体的公司。可是在中国形成这种业态比较难，演艺归文化部管，电影电视归广电总局管，比较麻烦。熊晓鸽认为，中国最主要是应形成一个自己的产业，把行业做大，这没有一定之规。
投资卡通动漫《虹猫蓝兔》时得到了政府很大支持的沈南鹏则委婉地表示，希望政府继续支持文化创意产业，这个产业壮大还是需要时间的。政府在扶持起步期的弱小企业，并给本土企业提供成长空间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如果完全放开电视剧频道内容的话，我们最后看到的动画节目可能就是迪斯尼或者芝麻街这样纯美国的产品。毕竟我们的产业基础太薄弱了”。沈南鹏说。在文化创意产业里面，一部电影成功但下一步赔钱的事很多，未来无法预知。目前红杉资本也仍只是在做一些投资的尝试。
争论二
投资机构“不差钱”？
在听了3位投资大佬的投资表白后，就“政府资金怎样跟民间资本做很好地互动”问题，龙晓雯谈道，对国内风险投资机构来说，明年北京市文化产业引导基金将实施建立，从投资引导方面，政府先期出资3亿元，然后每年1亿元，与社会资金共同设立投资机构，投资文化创意产业。政府在这方面不参股，不以盈利为目的，主要是以市场定位投资项目。
龙晓雯进一步解释道，投资引导基金的管理办法今年已经出台，具体实施从明年开始。北京市政府第一步就是要面向社会上的风险投资公司进行招标，中标的企业将和政府的引导基金共同成立投资公司，以投资文化创意产业，政府投入不控股，也不以盈利为目的。对风险投资公司包括投资机构有一些要求，比如一定是要求投资文化创意产业领域，再一个就是注册资本一定要达到5000万元，同时在机构里要有5年以上从事专业文化领域投资经验的高级管理人员，并且包括公司的财务状况健全，以及他们没有违法违纪的行为，以上这些都是硬件要求。龙晓雯说，今后引导资金的方向是市场化程度要越来越高。今后北京市政府直接对企业发放的补贴会越来越少，对优秀企业和项目的奖励会加大，投资引导资金的支持力度也会加大。
在主持人提出的参不参加招标的问题上，3位投资界大佬一致表示愿意参与，阎焱突然“发难”。相比于政府掏一笔引导资金，他更希望政府当好“守门员”的角色。阎焱直接了当地说，在中国文化产业的投资当中，他们遇到的最大困惑是搞不清楚什么内容能投什么不能投，哪些是符合政策规定的，哪些是政策倾斜支持的，这里面的规范很模糊。从投资人角度来讲，他更希望政府在这方面有比较明确的界定，这笔走“弯路”的费用对他来讲价值远远超过政府给企业钱的作用。“而且我个人不太主张政府做投资，这违反了市场基本原则。”政府应该做到当好裁判，做好规则治理，别去做运动员。一名管理者怎么能直接投资呢？阎焱有点想不明白。
对此，龙晓雯谦虚地表示，政府的主要职责是引导和推动，跑到台前去做投资确实是不适合的，而且行业经验和专业水平也没有业内人士高，但文化创意产业的体量很小，政府的这一决定是基于市场的需求产生的，毕竟有很多小企业在创业初期还是希望政府投资能够给予一些帮助和促进。至于投资机构关注的政府是否专业问题，北京市人事局马上要出台文化创意产业高级人才引进的管理办法，包括营销人员、创意设计人员，都将受到高度重视。至于投资机构困惑的文化内容准入条件，北京市每年都会更新一份《文化产品投资引导目录》，到底哪些领域是限制投资的，哪些内容是被允许的，哪些是可以投的、可以鼓励的，政府今后还会加大力度，及时更新告知社会。
争论三
最怕政府决策慢贻误商机？
虽然政府已经和投资机构坦诚地站到了谈判桌前，不过挑剔的投资商们仍是执着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熊晓鸽直接提出，对于跟政府合作，他们最怕的就是政府做决策的速度。“我认识的政府很多人，人都非常好，也很聪明，但最重要的是机制问题，使得他们决策很慢。”熊晓鸽说，投资是个讲速度的门类，好的商机是被很多人争抢的，决策一慢就会贻误商机。熊晓鸽说，像他们这些做投资的人都是依靠个人经验，凭主观判断项目是否值得投资，过去他们有成功的经验，但也有失败的教训，看好了就做；但项目到了政府那里就得反复评估。
阎焱站出来支持了熊晓鸽的顾虑，他和熊晓鸽一起投资神州数码时，只用10分钟就决定了投资。沈南鹏也说到投资机会涌现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非常快速的。他很希望政府做第一棒，他们做第二棒。但不管是跟政府合作，还是跟别的机构合作，希望决策效率能够确保。
针对投资商们的集体质疑，天津市政协副主席曹秀荣挺身而出支持龙晓雯。“我也接触过很多风投公司，他们跟你们说法是一样的，就是不愿意要政府的钱，不愿意让政府参与和他们一起投。”可能是因为投资机构们真的不缺钱，也可能是因为政府决策太慢把商机都失去了。但有一些企业是特别需要政府引导基金投入的，比如一些中小文化企业，起点可能很高，因为是高科技支撑的，创意也挺好的，但就是缺钱，这时候需要政府给一点钱启动一下，就像种子基金一样。而且对于一些实力没有那么强的投资主体来说，政府的种子基金也能给他们心里垫底儿。“在天津，如果经过论证，表现很好的一家企业，政府可以最大投入30%，如果真是赚钱了，政府就会退出，把30%的股份让给其他人、其他投资人，天津是这样做的。”曹秀荣说。
曹秀荣的观点得到了现场人士的一片掌声。
可是掌声未歇，熊晓鸽又接着“发难”，请教曹主席所说的政府论证需要多长时间？沈南鹏则请教两位政府代表，“不管是龙主任，还是曹主席，政府投钱目的是什么”？沈南鹏说，他们投资就是为了挣钱，如果反应不快，机会就没了。政府跟他们的出发点是不是一样的？如果不一样，很难在一起合作。
对此，曹秀荣解释道，政府机构与投资者们的想法从大目标来说是一致的。投资者是为了挣钱，政府也有风险投资，用来支持产业发展，带动重大项目。通过产业发展带动经济效益，会产生巨大的税收，解决诸多就业问题。“政府是给大家创造环境的，企业是来发展经济的，是这么一个路子。”曹秀荣进一步强调。
但沈南鹏机敏过人：“我完全理解曹主席的观点，一个是税收，一个是解决就业，但对我们来讲，重要的就是利润，这也可能就是政府职能和商业职能不同的角色扮演。”
争论四
谁来掌控主导权？
龙晓雯介绍了近年来北京市政府为企业融资、机构投资所搭建的一些投融资平台。北京市政府把投融资体系建设放在第一位，近几年出台了19项政策，包括投融资、行业扶持、规划等。从投融资体系建设来看，出台了担保政策，出台了投资引导资金的政策，这在破解投融资难方面，政府起了推动作用。目前北京已经有22个集聚区，北京市政府正在考虑发放集聚区债券，拓展企业的融资渠道。另外政府也将讨论和北京产权交易所成立中国产业文化交易所，她很诚挚地邀请在座的投资机构能参与到这些合作中来。
在政府开出的种种利好局面前，熊晓鸽又有了一个主意：“政府的钱都是好的，但是能不能分两类，比如你要做引导基金，可以考虑在一定区域范围内，在政府比较熟悉的范围内由政府引导来吸引社会投资。另外，咱们政府是不是别引导了，跟着我们投资就行了。”此语一出，被主持人戏称为“争夺话语的主导权”。
熊晓鸽的建议是，政府在助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方面可以考虑将政府对产业的投资分为两类，一类是政府引导基金，可以规定在本地区区域内投资；另一类是跟投资金，可以不起引导作用直接做跟投。他说，因为政府的决策机制跟专业投资公司完全不是一路子，决策速度慢，而政府所推的价值评估系统风投也没办法接受，在风投界，都是合伙人自己判断，自己说了就算的事。
熊晓鸽说，他们并不是说政府的钱不是好钱。政府要选择哪条路是无可厚非的。但政府要推动产业发展，完全也可以选择由投资机构来决策，政府跟投的方式。香港的电影发展基金就是政府跟投的。香港鼓励本地制作人来内地陆拍电影，只是规定团队里有多少香港从业人员，一部片子投资不超过400万港币就能跟进投资。“内地政府可以借鉴。政府只需要选定投资方向，对合作伙伴的资质做个认定就跟投呗。这比我们去拿他们的钱，每个项目他们去批要省事得多。”
嘉宾创意语录：
沈南鹏：这个行业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在5年时间内，还是应该持续投入的。真正产生金矿的也就是这个行业了，也许在将来，文化创意产业将成为中国最疯狂的行业。
阎焱：我今天主要是为了活跃现场气氛，所以说了几句刺激的话。但北京两万多家媒体公司里九成以上都是个体或者家庭式公司，个体机构、传统媒体很难得到大机构的投资。
熊晓鸽：政府投资是公益性的，我们是完全追求回报率的。对于一个产业来讲，你要建立起比较好的传播内容的平台，建立好以后，再来寻找公司融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