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者：张元—导演，执导过《北京杂种》、《回家过年》《疯狂英语》等影片。李阳— 《疯狂英语》的作者，电 影《疯狂英语》的主要角色。

　　张元：在你自己写的自传里面，一直都谈到你过去是一个非常内向、自卑、自私的一个人， 能不能在这个地方你描 述一下你少年和你童年时候的一些事情？李阳：就是说写这个呢，别人可能会认为你是不是故意把所有的缺点加到你身上，这 样的 话你是为了更好的鼓舞我们前进。其实这些恶劣的东西目前在我身上还存在，一直在阻碍着我的发展，因为我现在虽然 30岁，（已经）克服了十几年了，但是这些自卑啊、自私啊还在我身上，还残留着这些恶劣的东西，我以为是恶劣的东西。 但是哪里来的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不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应该是遗传基因决定的。那是不是童年成长的环境和文化造 成的，我就不知道了比如说，从小的自卑来自于哪里呢？来自，比如自己跟爸爸怎么不象？因为自己肯定比较丑陋一点，然后 妈妈就会说“猪八戒的样子”啊，怎么“你不是我们的孩子”啊，怎么怎么样。跟别的孩子比起来，这方面的自卑一直很强一 直很强。到初中、高中，一班人是不愿承认这些东西的啊，但是我要承认，我对我自己的包括体型啦、外貌啦，一直是在自卑 的过程中的。自私呢？好像中国所有的小孩从小就被教育自私，“这是我们家的”，“那是我的”，所以这些东西蔓延，一直 这样不断加深加深印象，所以这种自私性格很（容易形成）。但现在呢，也在从这种痛苦的挣扎中、在从自私中（摆脱出来） 。因为我自己有一句名言，我们自己的名言：叫“最无私的人其实就是最自私的人”。所以我现在已经慢慢地朝着这个境界前 进了，因为真正无私的时候，别人信任你，别人爱护你，所以你是最自私的，你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最近的一个朋友 说，其实孔子早就说过这句话，什么“己欲达，先达人”。这些古老的智慧早就有了，但是我从小没有被教育这些古老的智慧 。还有嫉妒，比如嫉妒也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只要别人比我好一点，我会很嫉妒，不是那种崇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文 化带给我的。因为我对文化不了解，我一直说我是一个农民我文化方面的书读得很少，完全是在自己的奋斗过程中，在反思着 这些东西。所以我可能要补一补中国传统文化的课，是不是因为这个文化导致我这样。就连我妹妹有时候做得比我好的时候， 我也会嫉妒，但我相信这个嫉妒是恶意的嫉妒，分泌着一种毒素的嫉妒，不是那种动力，“啊，他比我好，我要超过他”。其 实在美国叫“英雄主义”，在日本叫“集体主义”，在中国我不知道叫什么主义，反正是只要你比我好，我就会嫉妒你，想办 法迫害你、打击你。

　　张元：刚才又是讲的比较笼统，我们能不能具体的讲一讲你童年或者少年时候的一些事情？比如我看你在自传里面写 到了“脸上的疤痕”、还有一些“退学”、旷课、长发披肩，这些问题青年的很多东西在你身上都有，能不能具体讲一讲？李 阳：很多啊，要仔细回想起来，我在新疆生活了16年，就是我从我们家到学校的路我是知道的，再往远走我就不知道路了。 我上大学的候带外国人到新疆去旅游，他就发现很奇怪，我经常向别人问路。他说这是你的家乡吗？我说是我家乡，我就是不 知道路。还有最典型的就是脸上这块疤啦，别人说是不是胎迹啊或是什么东西，我说这很严重的，当年两只眼睛差点被烫瞎掉 的。因为我有严重的鼻炎，每天擤鼻子会擤出血来，一天一两卷纸。然后妈妈带我去医院治，也是很恐惧。到那检查小小心心 地都很害怕。前两次是妈妈陪我到医院去做的理疗，两块东西放在这里（眼睛下）电疗。第三次妈妈因为工作忙，让我自己去 ，我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个医院的，然后到了医院以后，很恐惧地躺在床上，医生放两块东西在我鼻子上面就走了，然后 就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我一看表呢，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时间过，一共20分钟时间，结果过了五分钟六分钟七分钟，最 后实在忍不住了，但我还想咬牙坚持忍下来吧，但是那种烫已经到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了，脑海中就开始联想董存瑞啦、黄 继光啦，就像黄继光在大火中，两只手都插到泥巴里面，坚持没有喊出一声出来。我说我这点痛算什么！一直忍到20分钟， 整个床上面有一层塑料的，床上面都是水，最后医生到了，拿掉了，当时（肿）还没起来，当时疼呀、红的颜色，回到家以后 全部肿成鬼一样了，两边全部肿起来了然后就随便拿紫药水涂了涂，也不懂得去医院，也不懂得去投诉医生啊，就自己在家把 伤养好，养好以后呢，两只眼睛还没有坏，就这（指右眼角）留下块疤。我当时只要喊一声痛就行了，但是我就是不敢说话。 想到这些我就讲，中国合格的父母（太少了），应该说一个小孩生下来的时候，他没有错的，他可以各方面都塑造的，我说这 是谁的错呢？是父母的错，父母的错来自哪里呢？来自社会各种不正常的东西导致。那时是80年代初的时候，都很混乱。

　　张元：那你怎么从过去这么自卑啊、这么有问题的一个少年、一个青年，最后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感觉？你是什么时候 突然一下改变的？李阳：这个决心是一辈子都在下的，一般别人说喜欢用算命这东西，说你天生就应该成功的，你的血型是A 型，肯定（能成功），只不过经历了很多坎坷。张元：那你总是要用你自己回答问题的方式去不断的接受挑战，你很喜欢挑战 ，是不是？李阳：因为只有挑战我才能变得更强大，就象没有狼的话，羊群就会得瘟疫。所以我喜欢别人打击我，我现在已经 是一个很变态的人了。

　　张元：你在什么时候发明的所谓“三最口腔肌肉训练法”？李阳：应该是在大学二年级的下学期。正好国家那时候有 四六级的考试，也是那时我20岁的时候反思，作为一个男人将来如何面对未来世界挑战的时候，选择了英语作为我的突破口 ，然后呢，坐在教室里又学不了，坐在那儿经常走神，四处张望，做小动作，从小跟到我高中毕业的评语，连一分钟都集中不 了。然后呢，做那些选择题，一班人一说道准备英语考试，就大本大本地做选择题，我是在做不下来。那么我就拿着这些考试 书跑到树林里面大喊狂喊，发泄啊。再狂喊打喊的时候，特别集中，脑子运转的特别快，而且浑身的一种潜能有一种被激发的 感觉，正是这么一个偶然的机会，非常偶然。我把正确答案，我不象别人那样选四个选择题，选择题来到中国不知道是哪一天 产生的对中国的英语学习造成了巨大的危害。学英语变成了做选择题了，那我就把正确的答案添到括号里。（外面汽车发动声 很大）张元：停一下。李阳：开始了吗？张元：开始。李阳：我是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喊，在公众场合喊还不敢，而且是 带了我们班学习最刻苦的一个同学跟我一起去喊的，因为我一个人没有勇气会说“我这次决心会不会又白费了”。所以他是我 们班我唯一知道的大学四年每个星期六晚上自习的人。其他的同学都是谈恋爱啦、打毛衣啦、回到亲戚家吃点东西啦、街上闲 晃晃啦，人的那种控制不了自己的孤独感，没有能力去征服孤独而被孤独所控制着的，只有他，你只要每个星期六看楼上的五 楼一定是亮着灯的。我喊到第三天就不去了，第三天我说我不去了，我太辛苦了，中午要睡觉。他就说你记不记得诺言？我说 我记得，我还是不去了。他说你还是一定要去，如果你今天不去的话，你这次的决心又完蛋了。你要睡觉到那里去睡吧。我听 了这话，打瞌睡也在那里去打，所以中间因为有他的陪伴，因为我自己对自己的激励，人生中的第一次决心得到了实现。那时 候我越喊呢，很多的性格都改变了，虚伪啊、惰性啊，所有人性的弱点在喊的过程中，被击碎了，慢慢地建立起一种自信。十 多天以后，（我）跑到英语角，别人说哎怎么搞的，两个星期没见，你的英语流利了，人都好像变了。我从那时候开始想，也 许这是一个好的学习方法，但是还没有上升到“三最”这个高度，这个理论的高度。只不过觉得喊很有用，加上我把选择题的 答案填到句子里喊出来，所以我有一流的语感，我的语感非常棒，而且我叫扶正去邪，不象传统教学那样，看着四个答案，结 果正确的、错误的同时映入了脑海，高的学生初中一遍、高中一遍、大学一遍、研究生一遍，到时候英语还是糊里糊涂的，因 为正确的、错误的东西同时映入脑海，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通过这四个月的狂喊，我当时还记得我穿着军大衣，穿着大 头鞋，因为很冷，有时候下着雪，在雪地里喊的镜头太棒了，经常让我想到少林寺里报仇的镜头，因为就像春夏秋冬以后他就 获得了武功啊。有时候喊完一抬头，会发现有不少人围观，但是这时候呢，已经养成这个性格了。

　　张元：你是用疯狂来实现自我？李阳：对。这个疯狂就叫百分之百的投入，是一种追求自我、锻造自我、打破性格枷 锁。我们加了许多疯狂：叫幸福的疯狂、理智的疯狂、充满回报的疯狂，我可能是加了三四十个形容词，我把（它）变成很漂 亮的一些卡片，当你在读的过程中，你就会发现自我的那种热力在上升，你性格的枷锁会“夸”（地散开），可以想象“夸” 地散掉了。

　　张元：中国有许多在历史上疯狂的例子，这个我们也就不说了。李阳：疯狂，应该说成功的人都是疯狂的人。因为我 借助的疯狂的意思应该是全身心地投入，对自我的超越的渴望，对全身每一个细胞潜能开发的一种欲望，我是借助这个意思。 有人说，几万人跟着你一起疯狂是不是一种很浮浅的东西？你本人当时是什么状态？我当时的感觉是唯我独醒，为什么呢？我 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要通过我的例子、通过我的故事、通过我激励的话语把成千上万人的心理障碍打破它，所以别人说 那么多人是不是很浮浅，下面有教授，下面有国家干部，我相信来学英文的人不应该有肤浅的人，所以这种肤浅是一种很理性 的肤浅，人们想借助我，看到我的例子以后，想借助我的疯狂来打破他们心理的障碍。

　　张元：那你总是把成功、学习、爱国主义联系在一起，你是怎么具体联系的？李阳：别人说你谈英语谈什么爱国呀， 学好英语就是为了找好工作，将来出国学习或做生意，谈什么爱国呀。因为英语现在是沟通全世界的一个工具，一个掌握了英 语的民族，它就掌握了世界先进的科学技术，就掌握了向世界进行国际商业化的能力，所以我觉得英语它不是一个语言问题， 英语是一个生产力来的。那什么是爱国主义呢？爱国不是喊口号，不是唱爱国歌曲，爱国是知道自己的素质离国际化的要求还 有很远，知道自己的国家还远远的落后于其他的国家，爱国不是一种自大，不是一种盲目，不是一种仇恨，不是“啊”恨日本 人就是爱国。其实我在演讲过程中鼓励大家要永远记得70年前发生在中国的战争，知道有几千万中国人死掉了，但是记住这 个不是要“啊啊”（挥臂）地反对日本人，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日本人，我觉得爱国的最好表现就是强大自己，说得更明白、更 现实一点，爱国就是把英语学好，就像中国有一本书叫《中国可以说不！》一样。

　　张元：人们都说“人要脸，树要皮”，这是中国的一句俗话，你怎么能做到你自己演讲的时候或是在你学习的时候， 完全地去“不要脸”？李阳：这点都很难。我们有几句话很重要，“重要的不是现在丢脸，而是未来会不会丢脸”， 而且作 为男人，作为人，应该“喉咙管粗一点，把你的自尊咽下去”，不要让那些无聊的面子、可怕的那一点点自尊扰乱了你的成长 。这一点非常重要。其实我刚才讲的“人生的极限”、各种各样不好的东西，就是人生的缺陷都来自于内心的缺陷。一旦你的 心里很健康的时候，一旦心里没有界限的时候，那人生将没有界限。你将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常人感到害羞的你一点也不感到 害羞，常人感到恐惧的你不会感到恐惧，所以一旦进入疯狂的东西，一旦实现这一步步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世界的巅峰。你知 道什么叫做对生命的完全控制，对社会、对环境的完全的控制，“坏事都是好事”，你最大的缺点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能量，一 旦突破，你一生中你认为是缺点的东西将会变成撼动世界的优点。

　　张元：那你现在做到“完全的不要脸”了吗？李阳：I am on the way！仍然在路途中！因为它是一 个永远的超越过程，我仍然在超越。所以有人说什么叫成功？我也觉得很难啊，到一步又要超越另一步，所以我觉得成功呢， 就是每天不断地改进自我，叫“今天的我跟昨天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