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狗：观《爱情是狗娘》

　　最早看到《爱情是狗娘》的DVD碟皮儿，以为是个超级大烂片，你想啊，瞅这名字就不像个好东西，就好比如果一个女孩儿的名字叫什么狗娘，那一定不是好人家的闺女。不像男孩，叫个什么狗剩儿，透着好养活，所以《狗脸岁月(我的生活像条狗)》就没让我觉得呵碜。后来听到身边好几个人物的追捧，才知道这是一部拿了好几个电影节重量级奖项的特牛B的影片，于是买来看。

　　墨西哥是个讲西班牙语的国家，影片原名叫做amores perros。这咱普通中国人肯定是不懂得的。我有一个大学同学，现在北大读研究“僧”，大概英语很牛B了，号称正在同时学习5门外语，目的是通过原文来更直接的了解世界各国的文化。我料想等他学好西班牙文，黄花菜都凉了。咱只能暂且遵从大众习惯，找出影片的英译名叫做love""s a Bitch。鄙人虽然英语不好，可咱有字典啊，一查，明白了，bitch这词儿有双重含义，一则为“母狗”，二则为“坏女人”。那西班牙原文笃定也不是什么好词儿，看来这导演伊纳里多(Alejandro Gonzalez Inarritu)是铁了心要糟践自家的孩子了。 不过咱中国人还是透着含蓄，再翻译成中文就干净多了，没人真敢翻译成“爱情母狗”，都是什么“爱情是狗娘”啊，“人、爱、狗”啊，“狗男女的爱”啊，哦，最后一个译法也够粗俗的，呵呵。

　　我倒不是一定要求一部作品的名字非得像什么“乱世佳人”、“廊桥遗梦”那样伪阳春白雪，法国大导演让·雷诺阿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一部作品叫做《母狗》。这到底不是在咱们社会主义中国，惹急了人家把骂街的话当片名也没人管，比如“操我”。而且毕竟狗这东西吧，一般人都知道，在西方不像我们东方含有那么强烈的贬义色彩。可是《爱情是狗娘》这部影片的内容倒是跟片名气韵相通，从头到尾都是脏了巴几的。

　　先说人吧，几个主人公里，老乞丐那就别说了，肯定脏啊。奥克塔维是个斗狗为生的街头混混，那玩意儿干净得了吗？他的嫂子肥肥腻腻邋里邋遢的，我就不明白奥克塔维为何爱上她。瓦莱里亚倒是个美女，可是出车祸以后脖子上套着护具，腿上绑着金属支架，后来伤口恶化，成了独腿，再漂亮也得憔悴喽。她的情人丹尼尔虽然是个资产阶级，也被她病痛后的病态折磨得胡子拉茬的。前一阵子世界杯上，喜欢阿根廷的球迷远远超过喜欢巴西的，这是什么道理呢？你瞧阿根廷一帮哥们儿，巴蒂啊克雷斯波啊一个赛一个帅；再瞧巴西，里瓦尔多啊罗纳迪尼奥啊一个赛一个丑。所以我说啊，墨西哥城的黑社会真该学学香港黑社会了，咱的职业杀手都是西服革履叼着牙签披着风衣弹匣里子弹不打光绝不罢休，他的职业杀手只能化妆成老乞丐抠抠索索往弹匣里压一发子弹打一枪就跑；咱的古惑仔一个个都白白净净的看着自己的场子有事儿就拿着片儿刀蜂拥而上深知团结就是力量颇具集体主义精神，他们的小流氓就知道斗狗赌钱，奥克塔维的爱犬科菲在斗狗时被他的对头公然一枪撂倒，竟然没有大佬站出来主持公道连盗亦有道的道理都不知道，害得奥克塔维捅了那小子一刀开车就跑，导致整部影片的展开。要是浩南哥在场肯定就站出来说话了：“这是我的场子，你动他就是动我。”那这个影片不就拍不成了嘛？省得一场郁闷。

　　再说环境，最血腥刺激的场面就是在斗狗场里。每斗一次，就有一只狗被咬死，血渍呼啦的像一摊烂泥一样被扔出去。当然，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在拍电影，但是我想，狗们是不会自己商量着设计一段你来我往递招还招的打斗戏的，所以每一次斗狗、每一次从开机到关机必定都是真刀真枪的噬咬。在西方文明国家里，电影里已经不能出现虐畜的场面了，这是创作者应具备的人道，所以这也是我对《爱情是狗娘》最反感的地方，导演为了满足对观众感官上的刺激，不惜写实主义的表现斗狗的血腥和残忍，令人不忍卒睹，其格调之低下，淹没了其格局上的奇巧和主题上的深刻。或曰，导演用他亲自制造出的真实的暴力来反对他头脑中抽象的暴力，真是可怜了那些狗演员们，不知道谁来给它们涂抹金创药，他们连武打片里的替身都不如，这对影片的内涵真是莫大的讽刺！

　　老乞丐的居住环境自不必多说，奥克塔维和哥哥、嫂子苏珊娜居住的屋子，那也不用多讲，我就说说丹尼尔为他的情人瓦莱里亚买的高尚住宅，窗外是瓦莱里亚的大幅广告，墙壁上贴满了瓦莱里亚的玉照，本来挺高雅吧？可一进屋就把木质地板踩了个大窟窿。最可气的是，接下来丹尼尔居然说他钱都花在房子上了，没钱来修地板，我倒！然后瓦莱里亚的小狗里奇钻到窟窿里出不来了，瓦莱里亚和丹尼尔的梦魇也随之开始。你能够想象自己居所的地板漏着个大窟窿，底下老鼠横行嘛？直到最后丹尼尔疯狂的撬开一块块的地板，把被老鼠咬得遍体鳞伤的小狗里奇抱出来，这座屋子已经是狼籍一片了。

　　影片在票房和电影节上取得成功，主要是得益于其叙事策略。它用时髦的伎俩讲了一个三段体的故事，被称为墨西哥版的《低俗小说》。但是我认为这种时空交错、多线发展的结构纯属奇计淫巧，有一部昆廷的天才的《低俗小说》便已足够。从想象力来说，《爱情是狗娘》也远不如《疾走罗拉》那样在逼仄的时空下把纯形式的鬼把戏玩到了极致。所以，我不喜欢这种又想玩形式又想装大尾巴狼的影片，它给我的最直观的情感体验就是肮脏。

　　影片的结尾，中枪以后被老乞丐收养的黑狗科菲，把老乞丐收养的其它流浪狗都咬死了，然后若无其事的等着老乞丐回来。老乞丐目睹惨状，悲痛的拔枪指向黑狗科菲，科菲无辜的望着老乞丐，让他下不了手。我觉得这种比喻特别的生硬直白，无非是黑狗科菲被人类培养成了一个残害同类的冷血杀手，老乞丐也是一个残害同类的冷血杀手，他们互相只会对互为异类的人和狗表达爱与善的一面。然后老乞丐就若有所悟，告别了自己的乞丐兼杀手生活，带着黑狗踩着龟裂的土地走向远方，简直太拙劣了！咱中国思想界时有争论，说中国人没有宗教归属感，没有灵魂忏悔的意识，我看至少这部影片里流露出来的创作者的思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的暴行如此简单的就能告别得了呢？

　　我只记得洪七公义正词严道：“不错。老叫化一生杀过二百三十一人，这二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恶徒，若非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就是大奸巨恶、负义薄幸之辈。老叫化贪饮贪食，可是生平从来没杀过一个好人。裘千仞，你是第二百三十二人！”洪七公在华山绝顶和欧阳峰决斗，怜悯欧阳峰的疯癫，一直没有使出打狗棒法的那一记绝招“天下无狗”，最后相拥而亡。当这个世界充斥暴力，甚至以展示暴力来攫取名利的时候，我只想对这些人使出打狗棒法的那一记绝招——“天下无狗”！(DVD影片不完全手册 作者：张炳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