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依林出道至今，经历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时期，与很多歌手在安全范围内踏步不同，她的每个重要转折都要经历一次大改，“改变”，是蔡依林除“努力”以外的另一标志。(南音/文 郑福德/图 张大伟/视频)

　　很多人认为，蔡依林是华语音乐产业链中一个质量优良的“流水线产品”，是应趋势而生的，她没有孙燕姿特别的唱腔，不像梁静茹能倾诉温柔，也不似萧亚轩天性潇洒，但她尚算甜美的声音，可爱的外形，表面光鲜明丽的少女气质和内心不甘落于下风的硬气，顺势将她推入了这个趋近成熟又逐渐式微的“音乐造星车间”里。可能很多人不记得，蔡依林也是选秀出身。1998年，她在台湾某电视台音乐比赛中夺得冠军，1999年9月发行首张专辑《Jolin 1019》正式出道。

　　时至今日，如果仍只是单纯把Jolin放在“流水线产品”这个范畴评价她的乐坛成绩以及影响力，显然已经站不住脚了。就好像专访时她说的，“大家一片都在走抒情歌，我仍坚持在做自己的东西。”这几年，蔡依林集中精力突破舞曲，连续完成了从向及格线爬升到与欧美流行舞曲接轨的步骤，而她的坚持亦得到了主流颁奖礼的认可——在前不久落幕的第26届金曲奖颁奖礼上，蔡依林凭借专辑《呸》夺得最佳专辑大奖。

　　这个大奖对Jolin来说，不是眼泪和感谢可以倾尽表达的。在华语乐圈里，看似多元的音乐风格和数量庞大的作品输出，实则处处是壁垒，流行歌手受限于市场、受限于耳朵多少有些被压抑的观众，只有为数不多的音乐风格被认为是“流行”和“可接受”。在大多华语歌听众明明不是很哈舞曲的情况下，蔡依林还要拿出狠劲儿做出个标准，确实显得单薄。我们不得不承认，如今即使是媒体，文化行业业内人士，保持听歌习惯且达到及格线音乐素养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人们对这个不太有活力且不太能赚钱赚名的市场兴趣缺缺，而音乐类综艺节目的兴起，一定程度上看似激活了持续不振的音乐市场，但另一个方面，却让音乐更加受限于市场，当越来越多人以为符合“电视视听标准”即是“好的音乐标准”，也就意味着新的“壁垒”出现了。也就是说，类似蔡依林这样企图破局的歌手，她既需要跨过数不清的内外界障碍，又必须斟酌，仔细策划如何在这样的市场中挖出更多受众，在实现突破的同事，从结果上看，还得计算如何平稳着陆。

　　金曲奖前，蔡依林入围多项大奖却无缘最佳女歌手，评委称其已达到艺术家阶段，超越一般歌手。如此回应让人啼笑皆非。采访时问Jolin，如何看待“艺术家”这个评价？她想了想，说：“艺术家应该是不走正常的轨道，可能大家有太多社会规范，觉得好像一定要照着每个人的路走你才是正常的。但艺术家很对得起自己。”这样看来，蔡依林倒十分有意思，面对各种关于她的歌曲、MV、以及造型上的争议，她其实没有太大反应，直言，“我不知道大家在争议什么，主要还是传达音乐的张力，喜欢的人就我懂我。”但连续几个问题的回答，她都反复主动强调“跳脱框架”这个概念，她要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在我们看来，她的做法是有些较劲意味的，也就是“你越不看好，越觉得我不讨好，我越要做出成绩给你看”。而她的这份执拗在《呸》这张专辑里表达得更彻底，主打歌《Play 我呸》就直接出现了“管你小众大众我呸/管你是小清新是重口味我呸……”这样直抒胸臆的歌词。

　　刨去刚出道的那几年，蔡依林真正进入大众视野得从《看我72变》算起，这是她第一次大的转型标志之作。这张专辑有周杰伦创作并制作的《说爱你》《布拉格广场》《骑士精神》等“中毒歌曲”，再加上另外几位大牌制作人的《看我72变》《假面的告白》等主打曲，可以说是实打实地火了，至少一半以上的作品都被广为传唱。之后蔡依林再发专辑《城堡》，虽不及《看我72变》的制作水准，但有周杰伦创作的《倒带》，还有《爱情36计》《lovelovelove》这些小女生式的甜美情歌，《城堡》在台湾卖出了26万张，蝉联女艺人中的销量冠军。打那时起，周杰伦这个名字就和蔡依林密切关联，不得不承认，周杰伦的音乐才华让蔡依林有了个好的开始，周杰伦的音乐才华，成就了包括蔡依林在内的很多歌手的经典作品。然而很多流行歌手的最高峰基本就停在这种阶段了，就像我们当时在听《骑士精神》《假面的告白》《倒带》时，根本想不到日后蔡依林能做出《大艺术家》这种高水准的舞曲。

　　流行年年在变，周杰伦仅只是存在于蔡依林歌唱事业中的某一时间段，以及长久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各种旧情八卦和坊间笑谈中。脱离周杰伦后，蔡依林发行专辑《J-game》，并以此收获口水声不断。但她没顾上这些口水，而是接着准备转型了。加盟EMI之后，蔡依林连续推出《舞娘》和《特务J》两张专辑，以一种斩断后路的姿态脱开过往的包装。事实上，《舞娘》大获成功，也是从《舞娘》之后，她从过去的小女生小情歌开始迈向大流行，并将舞曲放入专辑最主要位置。但我们把她的这个阶段看作是摸索和试探，因为为了在转型期间不至于过度丧失歌迷粘合性，《舞娘》和《特务J》很大程度考虑了市场，考虑了华语市场可接受的“好听”。

　　一路向前狂奔着，一直被人嘲讽着，说的大概就是蔡依林了。2007年，Jolin打败张惠妹、林忆莲、戴佩妮等，凭借《舞娘》获金曲奖最佳女歌手，站在华语颁奖礼最高殿堂的她，亦同时承受了最猛力的一次舆论炮火攻击，当年金曲奖更被人狂批不复当年、堕落、自降公信力。另外，她还被充满恶意的网友称为“淋淋”(还有更难听的)，“淋病”的“淋”；她的台湾口音被集合成了所谓的“淋语”，也就是现在大家都喜欢用的“惹”、“天了噜”、“不努力就去死”、“没错轰”、“吸入淋X”……除此之外，网友还热衷收集她各种奇怪表情(例如翻白眼)、丑态、走光，然后收入表情包广为传播。而这些不只是玩笑的嘲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伴随着蔡依林，把她推至最具争议性女星之列。再加上新闻的放大效应，很多人对蔡依林的认识基本只停留在“最会体操表演的歌手”、“以跳舞为主的歌手”、“红毯总是穿错衣服的女星”……委屈吗？当然有，套用个流行的句式：“她真的比太多人都要努力都要拼惹！”但蔡依林大概就是那种最让人省心的艺人，她不愿向公众展现太多负面情绪，不愿展现太多个人色彩，她把精力放在表演上，放在进阶学习中，剩下的事情可以听从公司安排，用准官方说辞。关于外界的褒贬不一，蔡依林采访时说的一句话倒是很能代表她的心态，“叫我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听得懂就好。”(问她是否喜欢被称艺术家)然而在她被名利与口水环绕的当时，也还是根本想不到她日后能做出《大艺术家》这样的歌。

　　我们说的做事到几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有人五成算满，有人逼着自己靠近十成，而蔡依林就是会不断努力让自己升级的那一类。2010年8月，Jolin推出的《Myself》概念大碟，意味着更加独立，更趋向个性，更区别于以往，更多探索空间。其一，舞曲在整体中的比重被提升至八成(2+8，只有《小伤口》《解散爱》两首情歌)，而且风格多样层次分明；其二，混音技术大幅提高，整体视觉化水准突破，彻底告别“音乐Cosplay”时期；从整体水准上，《Myself》无疑超过前期大热的《舞娘》，只是这张专辑在台湾仅售出6万5千张，成为其离巢索尼唱片后首张跌至年度第二的大碟。

　　从颠覆时期到Flop是所有明星的必经之路，蔡依林出道十几年，人气下滑在所难免，何况她屡屡挑战不讨喜的领域，但Jolin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去吃老本，反而坚定钻研舞曲，坚持改变，实在让人粉不上也讨厌不起来。《Myself》之后，2012年9月，她的第12张国语专辑《MUSE》正式推出。从《MUSE》开始，蔡依林就彻底贯彻了“我就是照我自己的心走，我不要照着别人规定的框架走”这句自白。她并非要回归华语流行巅峰，而是要创造新的华语流行，她不再拘泥于大众视野，而是向小众视域的更深处“探险”，她曾说希望让华语乐圈的舞曲与国际接轨，然而从这张《MUSE》开始，她确确实实做到了。《大艺术家》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首不可忽视的佳作，它的编曲值得称赞，旋律抓耳，节奏性强，不滥用电音这点更值一提，而且从歌曲到编舞再到视觉呈现，它完全做到了精工细作和高标准化。另一首《Beast》中，Jolin女王气场全开，再配合有些诡谲的中毒性旋律，着实让人记忆深刻。此外，专辑还请到蔡健雅、许哲佩、吴青峰、Tizzy bac、林俊杰制作慢歌，《栅栏间隙偷窥你》《我》《马赛克》《诗人漫步》这些歌曲虽然都明显脱离了通俗情歌路线，一定程度降低传唱，但都相继挖掘了蔡依林声音和情感表现力上未曾展现过的部分。

　　私生活里，蔡依林是个挺普通的女生，她衣着简单，不爱露肉，不爱去夜店，有个男友、养一只狗、喜欢做蛋糕、看看书、去运动。她不急于结婚，说结不结婚也无所谓，把“要学会爱自己”放入人生哲学里，在生活中把女性主义发扬光大。问她最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说：“希望一天中可以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希望一年里可以有足够的假期进修和休息。”公开场合，蔡依林并不擅长表达，在众多国内艺人中，她的难访程度可以排前三，尤其在时间紧凑的情况下，对话就有些彼此放弃的意味。这些年，她已经不能称为“流水线产品”的最明显特征有二：一是更坚定走自己的方向，不落于俗套，不被市场束缚。二则把精神层面的内容放进了歌曲作品里，她所关注的女权主义、同志生态、以自己为圆心的自在生活方式；她的不愿屈从、执拗和韧性；她想要表达的感情观、世界观，这些内容都渐渐展现在了近年作品之中。或许蔡依林并不是别人期盼中、被数人所认可的“最佳女歌手”，可是她也并不是只会“重口味”、“搞噱头”的投机艺人。在被过度放大的背后，蔡依林努力着，努力着，不断升级自己和团队，在音乐市场不振的情况下，她还在认真做专辑，提升整体质感，从来不草草交差，这样的职业精神是可以被认可的。当然，蔡依林并非徒劳无功，到现在为止，她的专辑里仍能让人听到新鲜的东西，还可以让人称赞制作的用心，她的演唱会依旧爆满，精彩纷呈，那么多人都Flop了，她又拿了个“最佳专辑”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