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一直在办公室里看赖声川的相声剧，“那一夜”、“这一夜”、“又一夜”。编辑们忙于版面而无暇旁顾，可表演坊的活宝们光用声音就让他们笑得几乎无法工作，这是“包袱”的力量，赖声川的功力可见一斑。

　　《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是“表演工作坊”的创团之作，而他们的观众基础是靠1986年的《暗恋桃花源》打下来的。当时，台湾有一出戏剧下午彩排，晚上首演，可中间的两个小时竟然安插了一场毕业典礼。剧院的混乱是生活环境混乱无序的缩影，这引发了赖声川对台湾大环境的思考，《暗恋桃花源》的灵感也来自于此。剧中，他创造性地把悲剧和喜剧同时搬上舞台，表现方式是让两出戏争夺同一个排练场地。

　　《暗恋》是一出现代悲剧。青年男女江滨柳和云之凡在大陆因战乱而相遇，也因战乱而离散；两人虽不约而同到了台湾却互不知情，苦恋40年后再相逢，均已男婚女嫁多年，江滨柳濒临病终。

　　《桃花源》是一出古装喜剧，赖声川用意大利艺术喜剧的讽刺手法编排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武陵人老陶不育，妻子春花跟袁老板私通，老陶无奈出走，发现了桃花源。度过一段近乎梦幻的时光后，他回到武陵，发现春花与袁老板再度陷入现实的纠葛之中，并没有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两出戏在剧场里互相干扰，彼此打断，却阴错阳差凑成了一出往来引申、完美交错的戏剧。其精致的安排，巧妙的构思，以及对当代中国人处境的同情与关照使之备受欢迎。其中两剧同台对峙的那一段堪称经典。因为双方演员情绪上的对立，彼此语带机锋，互相挑衅，加上台词的巧合，简直让人拍案叫绝。据说演到这一场时，台湾有观众当场笑得从椅子上滚到了地毯上。

　　几年前初看时，《桃花源》也让我笑得直不起腰来，戏中那个老陶永远打不开的酒瓶，一床棉被上三个头的把戏，白袍男女晾被单时两人在被单后做爱一般的剪影(其实是在拧床单)都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

　　这次再看，对《暗恋》反而有了更深的感受。《暗恋》最后一场是江滨柳和云之凡重逢的情景，两人都已各自嫁娶，很平淡地谈话，很平淡地分手，云之凡踏出房门的一刻，有这样一段对白：

　　江：之凡，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饰云之凡的林青霞很平缓很克制地说：我给你往上海写过好多信，后来，大哥劝我，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老了……

　　江滨柳伸出手去，两人四手相握，一生的无奈和半世的相思尽在这一握之中了。看到这里，“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词句涌上心头。美国旧金山的观众看到这里时，观众席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盒卫生纸，每个人都抽了一张。

　　单就情节来看，本剧不过是怀旧之情与男女三角关系的混合体。可是，别具一格的编剧和导演，加上一流的演技，使两个残缺的故事结合得生动、严谨，蕴含了丰富的时代意义和人性中共同的梦想和无奈。让观众悲喜交加，实在是杰作，它是最特别的电影，最好的戏剧。武汉晨报(记者方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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