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跨越50年，时光随着人物的思想意识和感情自由奔流的故事；这是一个50年前后两代人的对话。话剧《我在天堂等你》在大幕拉上的瞬间，现场的观众仍被50年前在西藏雪域高原上献身的人的精神和灵魂所震撼。这部去年连续演出二十五场的话剧，最近再度在上海、北京上演。作为观众，有幸在话剧演出的前后与这个戏的编剧兼导演黄定山有了一次深入的交流。
学表演出身的黄定山导演举止儒雅，声音铿锵，现任解放军艺术学院戏剧系主任，教授。大家所熟悉的情景喜剧《老窦一家亲》、《老威的X计划》就是他一手指导的。
《我在天堂等你》的反常规
据说您创作《我在天堂等你》这个剧本源于一次偶然，当时您正在生病，于是有时间看了军艺院长数月前给你的这本同名小说。
《我在天堂等你》原是成都军区军旅女作家裘山山创作、并荣获五个一工程奖的一部35万字的小说。巧的是，我们院长正是该作者原来的老首长，院长看后觉得这部小说写得很好，就拿给我，建议我有机会能把它改编成话剧。但是由于当时我在学院里的教学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来看这么一部长篇，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直到2000年7月底，我因病住院，一个月的时间百无聊赖。这才使我有时间闲下来读这部小说。没想到拿起书就没有放下，每天除了治疗、吃饭、睡觉，就是看这部小说。小说中流淌的人类对信仰、理想的追寻的精神竟然改变了我在病榻上的灰色心态，令我渴望生活、渴望创作、渴望生命的张扬。
据说这个戏从剧本的创作到最后搬上舞台，您都打了一个“短平快”？
我是一边教学一边筹划这个话剧，2002年上半年学院把这个戏定为我们戏剧系九九级毕业班学员的毕业演出剧目和代表学院参加全军新剧目展演的作品。2002年6月，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拿出了一万多字的剧本大纲，接下来又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剧本创作。对于正常的戏剧创作，这完全违反常规，我想我写作的冲动是完全被那种境界所激励，可以说到后来已经不是对任务的一种交代而是一种欲望，一种精神和信仰了！我至今不能忘怀原著作者在小说后记中写下的这样一段话：“我想说的是，无论时代怎样变迁，社会怎样发展，我都敬重那些有着坚定信仰，并为之付出毕生努力的人，敬重那些始终如一为理想而奋斗的人，敬重那些重情重义重责任重生命质量的人，敬重那些以生命为旗、灵魂为足终生行走的人。”
两小时还多的实验性戏剧的探索
这个戏有两个时空——50年前和50年后，在一个有限的舞台展现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对导演来说是一个新的课题。
在这一点上，我有意打破常规，无论时空如何转换，始终有一种意识流、思想流和情感流在贯穿全剧，使整部戏在过去和现在的对比中产生了另外一种语言和暗示，而不是一种单纯的回忆。因此我为这个戏的舞台美术设计订立了一个新目标：现实空间在前区，历史空间在后区，两个演区都不设任何表演支点。全剧只有一个场景，既要再现西藏高原的雪域地貌，又要表现人物内心的心理空间；既要写实又要写意。
在舞台上用哪些手段写意西藏的神秘悠远？
我个人希望表达的是一种观念和精神，我不想表达那些年轻的女兵们在进藏的险恶路途上如何一步步克服困难，也不想只单纯直接地表达过去和现在人们在价值观上的差异。我想表达的就是一种信仰有无的对比，藏民们为求得酥油点燃长明灯，一队人马一路匍走一路膜拜，风雨无阻，即使艰难到路途最终只剩下一个人……我心中若隐若现的经常是这种图景，我会想这是一种什么信仰？一路在拜的这支藏民队伍，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怀孕的女孩，以这条线为主的场景在全剧中虽只出现过三次，但这种隐喻的精神我很在意。
专家们评论这部戏在舞美、灯光包括演员表演上都有很多实验性？
这种实验性表现在舞台空间的应用，以及与惯常表演的叙述性所不同的一种情境的叙述表达。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却用第三者旁白来完成，而叙述者的状态又像当事人，给人以强烈的现场感觉。运输物资的牦牛队、悬崖、婚礼等各种场面可以在一瞬间融合而丝毫不觉突兀。这种戏剧空间的联系，只靠快速的情境和灯光的转移来完成，而纽带就是情感流。
这次您提出了“无支点”表演，这种“实验性”在日后的教学中是否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教学的要求就是实验性，作为解放军艺术学院艺术系的教授，我更加有使命感，我一直在尝试教学相长。所谓的“无支点表演”就是尝试消解舞台表演的生活支点，迫使演员在写意情境中建立人物的内心生活，将戏剧的“假定性”推向极致。这既是该剧艺术形式的需要，也是表演教学的有效训练方法。对学生来说这都是新鲜有趣的艺术实验。
许多话剧现在都很注重形式和手段的运用，比如孟京辉的话剧就把肢体语言放大到极致。您怎么看这种形式的“包装”？
我希望作品要给人力量感，有冲击力，任何作品一定要留下坚实的人物形象。现代艺术就在于各种表现手段的运用，我不排斥形式的独立性。但我觉得戏剧不能离开思索的本质，不应该只注重好看好玩。只追求外包装戏剧，人物永远达不到一种精神深度和高度。戏剧夸张了人的喜怒哀乐，但要表现的是一个人的命运。永远倒霉，却永远不断地向前走，这就是一种信仰。
市场化运作是军艺的新课题
作为一部军队展演的剧目，通常都是“招待”性质的，这次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现象，就是很多人都是排队买票来看这场演出的。据说，您这次也做了一次走向市场的尝试？
我拍摄的影视作品其实早都进入市场，从事了20年的戏剧工作，让舞台话剧进入市场还是第一次。这次也有一些朋友不理解，他们觉得“看你的话剧还买什么票啊？”制作这样一部话剧，作为一个教学单位我们投入很大，去年的25场戏，每一场我们都要投进8000元，目前已先后投了80万。我们的投资并不是用在请导演和演员上，而是全部都用于制作，这次我们去上海演出，各种道具布景就装了两车皮。尝试市场化的运作，是希望我们学员的话剧制作能有一个良性循环，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新课题。
从歌剧男主角到悲喜剧导演
看了您的《我在天堂等你》，感觉跟您以前的两部作品《老窦一家亲》和《老威的X计划》的风格迥然不同。
它们有完全不同的地方，但在创作上也有完全共同的东西。一种是喜剧，一种是浪漫悲剧的色彩；前者让人开怀大笑，后者让人觉得痛苦、伤感和悲壮，这只是风格和题材的不同，在专业上是技巧和方式的区别。喜剧有误会、套层、结构的运用，悲剧则依靠情感力量打动人，冲击人的内心世界，这只是方式不同。但共同的就是对人物命运的体现和展示，无论喜剧、悲剧，作为一个创作者和导演，只是对客观认知世界的不同表现方法而已。《我在天堂等你》是人们在非常时期的一种执著，《老威的X计划》中的老威永远打不倒，无论哪一个我都是在探索并力求表现人对信仰和精神世界的追求。
您的形象和气质给我一个直感，您是学表演出身？
是的，我以前学的就是表演，1979年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表演班之前，我在湖南长沙歌舞剧院做了四年的歌剧演员还吹长笛。当时所有经典的剧目比如《洪湖赤卫队》、《小二黑结婚》、《江姐》我都演过。《于无声处》是当时轰动全国的话剧，也是我演的第一部话剧。在军艺和我同班的同学有刘佩琦、吴若甫、巫刚，83年毕业我留校任教。当时报考的时候没有导演专业，但其实我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导戏了。
作为一个军人，除了阳刚的一面，您在生活情趣上也一定有细腻的一面吧？
我以前摆弄一些乐器，现在更多的是听音乐。现在工作这么紧张，我觉得首先是体力的挑战，越到这时候，越觉得身体重要，有时候在导戏的时候，情感的兴奋可以持续24小时甚至48小时，但从排练场下来就觉得精疲力尽。所以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就去健身。我最喜欢旅游，不只去采风，更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自然美景，休闲惬意的思考，海边的一丝清风我甚至都很享受。(王江月、王鹤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