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摄影新报记者王桂江 点击此处查看其它图片
20日晚,在天津大剧院将举行相声大师苏文茂“从艺六十周年庆祝演出”。苏先生是当今最具影响力的相声大师之一,他的每一段代表作都脍炙人口、耳熟能详,但对于老人学艺的经历却鲜有人知。近日,记者采访了这位艺术大师,老人首次打开了尘封了六十年的记忆,讲述了自己从艺之路的辛酸坎坷:
【少年丧父】
我是满族人,出生在北京的楼梓庄。10岁那年,正是日本人占领期间,我父亲在给人打工时被日本人的狗腿子打了一顿,经过这次侮辱之后,我父亲就受了刺激,总是一个人愣愣地呆在屋里,因为他不能去做工挣钱,所以家境更加艰难。有一天,母亲带我去亲戚家串门,回来后发现,备受精神折磨的父亲悬梁自尽了。
【天津学徒】
父亲死后,母亲带着我生活很困难。我们村里有个富裕的乡亲,姓沈,他在北京、天津、济南开了个叫“九春堂”的药铺,他找到我三叔说想带我去天津当学徒,三叔同意了。我便告别了家人,跟着沈掌柜来了天津,那一年我12岁。
“九春堂”药铺在南市卢庄子,过去叫桥立街。我就住在沈掌柜家里,每天看孩子、买菜、搞卫生、做饭,累得要命。天天这么累,天天这么苦,就这样过了两年,药铺里的事一点儿也没学会,家务事却成了内行,那时我总在想,什么时候我才算熬出头呢?
【爱上相声】
沈掌柜家有一台无线收音机,我在做家务时每天都听着它,时间长了就喜欢上了相声,最喜欢的就是小蘑菇(常宝)和赵佩茹的相声,我到处打听常先生住哪儿,特想跟他见个面。后来我听说电台在南市华安大街,那时每天中午我做完饭之后都要骑自行车到劝业场一带天祥后门“九春堂”的分号去送饭,我就利用这段时间每天都到华安大街电台门口去,每天那个时间就会来两辆胶皮车,别人告诉我,车上坐的就是小蘑菇和赵佩茹。我其实只想远远地看一眼,没敢过去跟他们讲话,那些日子我天天从电台里听相声,久了,自己也学了一些。
【初识常先生】
有一天,常、赵二位先生来得早点儿,我鼓足勇气上前问常先生:“您收徒弟吗?我想跟您学相声!”他问:“你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学药铺的。”他说:“你还是学买卖好,将来有前途。”
尽管第一次被他拒绝了,可我没灰心,还是天天到电台门口去。有一天,常先生来晚了,下车没零钱,拿出一百块钱来车夫又找不开,可是电台的直播马上就开始了,他看见了我,喊我:“那小孩,你帮我把这一百块钱换开,给拉车的十块,剩下九十块钱,明天你上这儿来再给我。”这太让我激动了,我跑了好几个地儿,才把钱换开,给完了车夫钱,我一直等到常先生出来。他一愣,问我:“你一直等着哪?我不是让你明天来吗?”我说:“您来的时候没零钱坐车,我要把这钱明儿再送来,您今儿走时不是还没零钱坐车吗?”常先生挺感动,告诉我:“你要真想学相声,明儿你上庆云戏院去找我。”
【辞别药铺】
那时,常先生的兄弟剧团在庆云戏院演出,我天天都去后台帮着打杂,时间久了,人缘特别好。可我总往外跑,药铺沈掌柜不干了,我就到戏院找常先生,说:“我这样长了不行,药铺那边也不干呀!您真想教我,我就把药铺辞了,我能帮您做家务,我什么都会。”常先生还在犹豫,一旁的赵佩茹、马三立、荷花女都替我说好话,常先生就点点头,同意了。我当时特高兴。
我回到药铺告诉掌柜的不干了,我要去说相声,他一听就急了,说:“是我把你从北京带来的,我还把你带回去,交给你妈,这也算对得起她了,然后你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沈掌柜带我回了北京,母亲一听这个情况,哭了,因为那时有个说法,一次学徒不成,次次也不成,这孩子的前途就完了。她守寡就是为了我,我这样做,她觉得没指望了,当然很伤心。我三叔很开明,他劝我妈:“孩子大了,该让他自己做主了!”
【一波三折】
我告别了家人,一个人扛着铺盖卷儿来到了常先生家,可他又对我说:“咱爷俩虽然认识这么长时间,可我就没见过你家里人,你总得找个保人吧!”我硬着头皮找到了我在药铺学徒时的邻居,一位开酒店的李掌柜,他一听我说,马上告诉我放心,他替我作保,我又遇上好人了。
刚认师的那天,我住进了庆云戏院后台,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师父家扫院子、做饭,其实这比我以前当学徒时已经轻松太多了,师父看我这么勤快也很高兴。
【拜师学艺】
我的拜师仪式非常隆重,天津当时曲艺界知名演员差不多都参加了。当时拜师的文契是这样写的:“学艺五年期满,效力半年,学徒期间,师父管衣食住行,挣钱给师父。”本来后面还有一句好像是:“如有欺师灭祖等行为,打死勿论”之类的话,我师父说把这句话去了,这孩子不错,即使犯了错我也不会打他。那年过年,我师父的父亲常连安来天津,非常喜欢我,就带我来到北京,在他开的启明茶社说相声,这几年的时间里,我只回过天津三次,回天津演出时,我师父、赵佩茹先生都抢着给我捧哏。
【大难不死】
15岁那年,我和常宝霆同时查出患了肺结核,我师爷常连安对我说:“文茂,你也得病了,我看你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先回家,养好再回来。”就这样,我揣着二百块钱回了楼梓庄。那阵子我三叔养了四只鸡,我回家时家里存了三十几个鸡蛋,为了给我增加营养,每天都得吃俩鸡蛋,二百块钱没用多久就花光了,鸡蛋吃完了,三叔狠了狠心把下蛋的鸡杀了给我熬汤,两个多月我们就这样艰难地度过了,等我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一检查,病居然好了,就这样,我又回到了启明茶社。
【改名风波】
我拜师的时候,唱单弦的谢芮芝先生给我起了个艺名“苏伯光”。等我到了北京启明茶社演出时,我师父的师父张寿臣先生不高兴了,因为前辈说相声的有一位叫卢伯三的,所以又给我改了个名叫“苏仲仁”。后来我回天津演出,演出时海报上的名字有时是苏伯光,有时是苏仲仁,有时是苏文茂,后来我师父说:“老这样不行,你自己说你到底叫什么?”我说:“干咱们这一行的走南闯北哪儿都去,我就妈妈一个亲人了,我怕改了名字,回头她找不着我!”从此,我一直在用我的原名———苏文茂。
【举行谢师会】
说相声的拜师学艺都只摆过一次酒席,而我却摆过两次酒席。1947年,我和于俊波先生搭档回天津演出,一举成名,那时已经一天演好几场了,每天也去电台说相声。1948年学徒期满时,我师父说,你应该办个谢师会,这样电台、报社一宣传,同行同业都来,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我在说相声的中辈分小,差不多都是我长辈,所以那次谢师会搞得非常隆重,摆了八桌,花了一万多块钱,尽管这些钱我一年多才还上,但那时的我仍然很高兴,我终于熬出头了!文/宋晓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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