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蓝天,飞往北京!飞机已抵达蓝色、殷红色的一望无际的超现实高度,娇媚的空姐端出一瓶瓶香槟、白兰地,公务舱内一群北京新新、时尚人物:鼓吹全球化经济宗教的海归派美籍华裔商人、热爱法拉里的炒股暴发户、名声大噪的酷族抢手美女作家、患有时尚癖的女白领和北漂的三陪小姐在香槟酒的气泡、空姐的灿烂风情和风骚的情歌中放松肉体。他们的生活空间是从纽约的世贸中心到上海的金茂大厦,从东京的银座现代商场到北京的东北三环的夜总会酒吧和Loft派对,他们的一天是从星巴克牛奶咖啡的下午三点钟开始,到Soho豪
宅里最后一口海洛因的第二天早上八点钟结束。众人在香槟酒的气泡中纵情派对,在欢乐的派对音乐中想象股票和金钱在这座城市高速增长,在国贸的时尚中心得到满足的自恋,相信他们在这座城市会继续发财、成名、派对、美丽、开心,希望飞机能把他们带到向往的幸福的终点站。过去的贫穷所造成的逆反心理和如今的暴发户心态,促使他们只愿生活在历史被割断的现在时,狂热于高技术、高速度的未来主义和纵欲的享乐主义。但这光华四射的表面只是一个陷阱。在飞行途中他们不断卷入相互之间的情感的争端、陷入个人的危机。在一场言辞行动大战中暴露出全球化的新自由经济全盘商业化跟个人情感的对立:个人的情感和身体作为市场推销甚至市场的日益商业化和普遍交换性与美满情感的独一无二性之间的对立;暴露出新自由经济中的个人生存危机。身体不仅是肉体欲望、生活经验、社会驯化、文化意识的多重交界点、反射点、折射点和冲撞点,更是它们之间的微观战场,被它们分裂、撕裂,但这不可承受的共同命运并没有把个人联结成一个集体,正相反,在新自由经济中恰恰必须由每个人自己承担这命运,并象野兽一般进行社会生存竞争,而外部世界的生存竞争反过来渗透他们的内心深处,加深了内心的寂寞,只有疯狂地派对、做爱、购物才能使他们暂时忘记生存危机造成的忧郁症和恐惧症,寂寞越深派对就越刺激,在死之前,他们象契訶夫的三姐妹和贝克特的小丑那样在真理和意义虚无的终点站,不断重复在等待幸福降临时所经历的失败,他们的个人奋斗以及他们对“个人”神话的膜拜,无非是对这一集体命运和社会克隆的绝望抵抗,不同的是他们生活在一个极为高速的时代,在速度的独裁暴力中他们不象三姐妹那样仍然具有忍辱似的承受力,他们必须把等待化作行为,在不可承受的等待之中,他们发泄、歇斯底里、神经质的狂妄,这就是我们当今集体的命运,而飞机则是把他们飞速载往梦幻的终点站的载体,终点站之前则是万丈深渊。
剧本剔去了以人物为中心的情节和线性叙事结构,放弃了以对话为主的人物交流和层层挖掘人物心理的手段,因为“人”这一神话越来越丧失在非人化的权力结构和集合体中,因为“故事”和“人”在不断的命运重复中失去了独一无二性,因此“角色”已失去了被挖掘的神秘魅力,他们多面透明棱镜似地被台词不断地反射、折射、斜射,被直接切入不同心理层面,但这心理层面并不具有纵深度,因为人的“灵魂”这个经典概念被深深质疑,在此,人越来越受社会化的引导而不是受他个人意志的驱使,人是以欲望、过去、幻想装配成的机器,把台词、现实、事件作为参数,被它们穿透。提供给这台机器的数据越丰富,它计算得就越精确,它所制造的人就越逼真,越接近所谓的真实。这一场戏不是生活的经历体验,而是一个高强度、大功率的思维机器以激励观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