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着手进行《牛虻》的剧本创作到这个剧本进入排练场,已经七年过去了。
七年,不短的时间。一个少年足可长成青年了。七年,我们的《牛虻》也成熟了。
一言难尽。
其实,七年前我和导演雷国华原只是想动口不“动手”,并没想自己上阵操刀,可是,在先后邀请了相关富有经验的编剧为我们改编这部文学名著,然而由于各种原因创作都没能进行下去,而距离剧院计划要排演这个戏的时间已经非常临近后,我们不得不披挂上阵了。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仔细研读了小说,提炼了小说的精神,树了结构,订了提纲,确定每幕每场的人物和情节,确立高潮和结尾后,经过三个月的奋战,剧本出笼了。然而,物是人非,先前答应出演当红明星却由于没了档期,使这个戏的演出搁浅了。而且,这一搁,就搁了七年。
七年之痒。
这七年,我么也没闲着。因为一时不能演出,也就有了时间让我们继续加工润色剧本。世界上的事告诉我们,当你失去它的时候,也许你是得到了另一个更好的它。
于是,我们觉得原先剧本不够饱满、情境不够浓烈,冲突不够尖锐,高潮不够激荡的地方,我们都沉下心来仔细斟酌和丰富,甚至有的地方我们推倒重来。改编名著不仅是简单地把小说复现在舞台上,而是一个将文学语言转化为戏剧语言的复杂过程。应该说,他们的符号体系是不同的。于是,小说中有些情节和语言即使再好,但只是小说语言而不能原封不动地复制在舞台上,必须进行表现语汇的转化,用戏剧形象而不是用文学语言在舞台上展现。因而,它是一个再创造的工程。于是,我们在牛虻和蒙泰尼里的父子关系上,在牛虻和琼玛的爱人关系上,在牛虻和绮达的情人关系上,在牛虻和马尔蒂尼既是战友又是情敌的关系上,我们都进行了丰富和加强,更加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撞击人物的心灵,展现人物潜意识的欲望。另外,为了让牛虻在舞台上更加有血有肉,更加生动,我们还进行了一定的虚构,在牛虻和他周围人物的冲突中,增加了不少小说中没有的情节。尤其是他和马尔蒂尼冲突的戏,我们作了不少的创造,使他们的戏更加富有戏剧性了。表面看起来是写马尔蒂尼,实际是烘托了主人公牛虻。同过这些努力,使剧中人物的性格更加鲜明、情节更加感人,冲突更加尖锐,高潮更加激荡人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创作上适当吸收了文学性的表现。如在剧本的每一幕的前面,我们都设置了牛虻、蒙泰尼里和琼玛三位主人公以半是剧中人半是叙述人的身份叙述,分别对剧情、对事件、对人物进行评论和判断,引发观众的思考。这是剧本的另一个层面。当时我们在设置这样的表现时还没有听说这样的类型。几年后,我们看到一部在2000年获得美国普利策奖和托尼奖的话剧《哥本哈根》,全剧以德国纳粹时代的科学家海森堡和丹麦科学家波尔及其夫人玛格瑞特的亡后灵魂的回忆与对话,展开对原子弹研制成功前后历史的审视。我们看到在剧中穿插了大量的剧中人物对戏剧事件,对人物动机和灵魂的判断和评论。它既是布莱希特“间离效果”的运用,其实也是文学性和戏剧性的融合。随着戏剧家们对戏剧艺术的探讨,不少的戏剧家们在尝试文学性在戏剧中的运用,并且取得很大的成功。如英国剧作家迈克尔·弗林(MichaelFrayn)的话剧《民主》(Democracy),就大量运用了文学性的手段,颠覆了传统话剧主要靠台词和动作的方式。可以说,在《牛虻》一剧中,我们做了一定的文学性的尝试。
创作《牛虻》的过程其实也是寻找牛虻的过程。在上个世纪里,《牛虻》曾经感动了几代中国人。他传奇式的英雄和残酷动人的爱情伴随了几代青年人的成长。然而,对于今天的青年人来说,牛虻毕竟是过去的故事了,似乎已经非常遥远了。但是,这样一个卓越的作品,戏剧家们应该让今天的人们知道他,理解他,喜欢他。我们改编一部名著,绝不能原汁原味地复制,那不是我们的目的,而应该找到名著的精神内核,找到它在今天演出的现实意义,让名著在精神上和今天的观众沟通。那么,究竟什么是《牛虻》的精神呢?这些年来,我们断断续续地寻找和确定,最后,我们知道,我们找到了,那就是“人”的选择。牛虻和他的父亲蒙泰尼里,和琼玛之间之所以形成这样悲壮的故事,就是因为不同的“选择”。而我们今天所有的人之所以有这样那样的人生,同样是因为不同的“选择”。看这样的戏,你一定会感悟到人生。
感谢话剧中心——人艺制作体制作人王德顺先生,在他的剧目安排上也确立了经典剧目的内容。我们把《牛虻》送给他,他喜欢《牛虻》。
好了,大幕拉开了,灯光亮了,演员们粉墨登场了。戏就要开演了,大家都去了。
你,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