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种“灰姑娘”的特征成就了银幕上有史以来最棒的脸庞。她在静态照片上看起来高贵非凡,但一旦动起来,真正的魔法诞生了。她能带着任何微小的表情侵入你,而她深知这一点。
是什么让朱莉亚·罗伯茨成了终极的电影明星?这种身份与演员又有什么不同?在她最近初登百老汇时,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这是她的百老汇处女亮相—《大雨三天》,她穿着一件军用风衣,提着一只大箱子,头发被拢到脑后。第一幕中,她扮演被形容为“比菲茨杰拉德的妻子塞尔达精神状态更不稳定”的南。第二幕中, 她又扮演起了南的母亲。她远没有如此疯狂,不过她依旧可以自由地走动,挥手、抽烟、调情、慢腾腾地拉长腔调说话, 一如那枚曾经的乔治亚蜜桃。她也微笑了, 人们总愿看她微笑。这晚最开心的一刻依然来自她突破角色拘囿,绽放出20 秒的笑容。另外,则是谢幕时,灯光大亮, 她带着无忌的笑容宣告自己的第一次舞台演出结束。就是在此时,你才反应过来—这才是朱莉娅-罗伯茨!
朱莉娅在舞台上看起来并不自然。每一季,美国的电影明星们都会忽略经纪人的忠告,在“正规”剧院力图真实地展现自我。然而,舞台是一方别样的天地, 有着不同的身体法则。大多数电影明星接受过“方法派”的表演训练,但“经典” 的方法派注重的是心理上的自我鉴定,它催生了更多具有启示性的电影,而不是舞台剧。舞台演员更擅长用他们自己的身体作为“工具”,他们并不仅仅是表现得做作, 他们必须很和谐。许多百老汇演员在银幕上很表面化,而封闭自我却是朱莉娅-罗伯茨的巫术。
影评家谈起朱莉娅,总是带着一种贬低的意味。没有人说她不是真正的电影明星,但她是个称职的演员吗?她的业内同行们给了她一尊奥斯卡奖,表彰她在《永不妥协》中的表现,但《诚信无价》中的劳拉·林尼在那一年包揽了几乎所有评论界的奖项。对评论家来说,朱莉娅只是朱莉娅,只不过那一次嘴巴张开的尺度小了些,穿着短裙,胸部被挤得滚圆。
朱莉娅并不仅仅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偶像,她部分的迷人来自她的姿态并不优雅。她的形象并不精致,五官尺寸都过大, 甚至有点吓人。友好、平民化的鼻子倾斜角度崎岖,鼻孔奇大。 还有那个比大多数人脑袋都要宽的笑容。然而正是这种“灰姑娘”的特征成就了银幕上有史以来最棒的脸庞。她在静态照片上看起来高贵非凡, 但一旦动起来,真正的魔法诞生了。她能带着任何微小的表情侵入你,而她深知这一点。
在事业的早期阶段,朱莉娅是出了名的边缘化和敏感,在片场她需要被不断敲打,表演很贫乏。这位电影史上片酬最高的女星(2000 万美元片酬俱乐部成员) 当初以《现代灰姑娘》里穿着热裙的葡萄牙裔女招待一角成名,这个角色拥有工人阶级女孩令人心碎的脆弱,影片牢牢抓住了女性观众的心。不过,真正把朱莉娅永久性地和大众联系在一起的还是那部《漂亮女人》。她那时扮演的是一个廉价妓女, 在被理查·基尔扮演的王子拯救之前, 她被名店里的势利女店员大肆讥笑。谁能忘记她在名牌衣架中穿梭的欢快劲儿?又有谁能忘记她在一个大浴缸里吹动肥皂泡泡,突然滑进水中的可爱?
接下来,朱莉娅绕了点弯路,幸亏弯路没有走多久。在《新娘不是我》中, 朱莉娅扮演的食评家试图破坏旧情人和富家女的婚礼。在这样的上下文中,朱莉娅显示了她在情境荒诞、动作夸张的滑稽剧方面的天赋,她在银幕上更加泰然自若,似乎意识到了自身的力量。客串当时男友本杰明·布拉特主演的电视剧《法律和秩序》,她化身为梅杜沙式的诱惑者,获得了艾美奖的提名。在《诺丁山》中,她扮演起了和自己真实身份相同的好莱坞明星安娜,安娜的恋情谨慎而又平凡,朱莉娅也许借此向观众传达有关自己失控的名人生活的信号—在那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你毫无办法,只能过度防御,做一个普通人是一场战争。因此,《诺丁山》是一次突破—完美展现了朱莉娅对封闭自我的把握。休·格兰特腼腆羞涩,作为回应她的脸部始终冰冻,使她给他的突然一吻即兴而令人感动。安娜遣散保镖,与普通人休·格兰特坐在厨房餐桌前,不施脂粉的她用彻底简单的表演打动了你。
《永不妥协》让人兴奋,因为朱莉娅再次刻画了一个工人阶级女性角色。她和片中的艾伯特·芬尼有极佳的对手戏。事实上,朱莉娅与男演员的合作比其他女演员都要好。《漂亮女人》和《落跑新娘》中,她温暖了自大的理查·基尔;《塘鹅暗杀令》中,她甚至让有时会给人距离感的丹泽尔·华盛顿显出了父性光辉,《偷心》中,她让冷漠的裘德·洛都变得好色起来。
从作为一个演员的角度考量,朱莉娅也有“脱口秀”的一面。发表奥斯卡获奖感言时,她明白无误地宣称,规矩不适用于她,她的面子比现场的交响乐队大,甚至威胁指挥不许放退场音乐。然而过去5 年的杂志报道却一直聚焦于她对做一个普通人的渴望—在片场织毛衣、和剧组底层员工打成一片之类。有过临场逃婚、好多次高调的恋情以及与乡村歌手莱尔·洛维特短命的结合后,现在的婚姻赐给了她一对双胞胎。尽管她也表示过息影做母亲的愿望,《11罗汉》中表现平平的她在《12 罗汉》中出尽风头,干脆假扮起了朱莉娅·罗伯茨本人! 作为演员,朱莉娅仍然处于巅峰。
那么她又为何选择百老汇,选择理查·格林伯格这出创作于1997 年的剧目《大雨三天》呢?该剧既不适合大明星,情节也不壮观和跌宕起伏。这次演出是朱莉娅的经纪公司CAA 安排的,编剧格林伯格和导演乔·马泰罗的业务也归这家公司打理。但很明显,接下这个相对低调的舞台角色,朱莉娅一定有自己更为远大的目标和公众目的。答案是—她在从事演员的工作,而不是电影明星的工作。尽管剧院门口每天都有影迷争睹偶像芳容,但没有人能够封锁批评性的剧评不让朱莉娅知道。
现在,首演过后,美国各大报章杂志的剧评都已出炉,毁誉参半,总体上对朱莉娅的表现批评之声更多。也许朱莉娅的表现的确不如剧中的两位男演员,但观众许多都是冲着她接受昂贵票价。有剧评家说朱莉娅在舞台上很僵硬, 而其实就算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大家还是感到幸运:能够和这位美国最受欢迎的电影明星呼吸同一种空气。甚至有人表示,他第一次当着朱莉娅的面给了她掌声,这本身已是一种特权。对一个像朱莉娅这样的电影明星来说,舞台使她充满力量,也使她显得无力。此时的她对自我拥有了主宰力,证明自己不需要保镖来保护自己,不需要导演在边上时刻敲打自己。就算被评论界无情鞭打,被迫老老实实回去拍电影,朱莉娅也做成了她原本并不需要做的事—告诉全世界,这一次她并不想封闭自我。文/ 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