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迪斯杰米逊专访 舞出美国黑人400年生命体验

茱迪斯-杰米逊



《启示录》剧照

　　10月底，阿尔文·艾利舞蹈团在上海大剧院献演了6部不同风格的作品，包括保留节目《河流》、《公爵之舞》、《启示录》以及2007年的新作《自娱自乐》等。接受本报专访时，舞团艺术总监茱迪斯·杰米逊一再强调美国黑人对美国、对世界的“慷慨”奉献。

　　阿尔文·艾利美国舞蹈团将作为基地的那幢巨大的大厦称为“王国”，而茱迪斯·杰米逊就像是这个黑色“王国”的女王。

　　65岁的茱迪斯·杰米逊身上，依旧有着浓浓的黑人民权运动时代的烙印。虽然40多年过去了，她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似乎依然受到强烈的使命感的驱使，那就是要为美国黑人正名，展示他们为美国文化作出的巨大贡献，宣扬黑人的“种族自豪感”。她最喜欢用的一个词，可能就是“慷慨”：黑人“慷慨”地向美国注入了自己的文化，也将“慷慨”地接受其他文化、人种前来学习。别的肤色的人，生活在全球化的当下，或许会觉得她有些偏执，但其中缘由，却必须到她亲身经历的那段黑人自我肯定的艰辛历程中去寻找。

　　阿尔文·艾利美国舞蹈团(AlvinAiley American Dance Theatre，简称AAADT)1958年3月诞生于纽约，随后的两年，他们驾驶着向朋友借来的大货车，背着大包小包不成套的服装与道具，开始了舞蹈团的第一次巡回演出。那个年代，在芭蕾舞和现代舞演出中，很少有黑人演员，似乎他们黑色的肌肤注定了他们的舞蹈只能是民间的，入不得高雅的殿堂。

　　热爱舞蹈的阿尔文·艾利首先起来冲破这个“禁忌”。他率领一群年轻的美国黑人舞者，采用美国黑人的宗教音乐—灵歌、布道歌曲、福音歌、蓝调等，编舞则融合了古典芭蕾、现代舞、爵士舞、踢踏舞、摇摆舞等。他们的演出一举开创了土生土长的美国现代舞的全新风格。上世纪60年代，舞蹈团因成为肯尼迪政府“钦点”的美国文化交流代表而名声鹊起。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开幕式上的表演，更使得阿尔文·艾利舞蹈团的名字享誉世界，成为美国屈指可数的大牌舞团。

　　舞蹈团的演出宣传单上，最突出的就是黝黑发亮的健壮身体—雕塑般的体态在空中定格，肌肉线条舒展到极致，似乎连肌肉纤维都能辨认清晰。那是一种令人震惊的爆发力的展示。舞台上，当这种力量真的活动起来，观众才恍然大悟为何所有的国际媒体都异口同声地用“强壮”、“急速旋转”、“力量”、“精力充沛”来盛赞阿尔文·艾利的舞者们。

　　22岁便追随阿尔文·艾利四处巡演的茱迪斯·杰米逊，如今是阿尔文·艾利舞蹈团的艺术总监。她亲历了舞蹈团到浑圆的程度，黑黑的头皮上泛出浅浅的一层银白，却佩戴着造型夸张的银质耳环，声音沙哑。也许是多年腰伤的缘故，在接受本报专访时，她并不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茶几上，垫上一个特别预备的厚坐垫。她的肢体语言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时摇晃几下离地的双腿，不停地拨弄着手指，好几次拿起地上的大包，兜底翻找东西，却什么也没翻出来。回答问题时，她总要与其他舞者沟通一番，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开明而逐一征求年轻舞者们的意见，但年轻人显然都有些怕她，紧张而匆忙地与她“达成共识”，然后她对这种“共识”进行总结，算是对记者答复。这一切，有些欲盖弥彰地让人感受到她对这支舞蹈团的控制力。也难怪，阿尔文·艾利去世前亲自将舞蹈团托付给了她，并授予她“线路图”，她的使命就是将艾利倾其一生争取来的东西继承下去，发扬光大。

　　1989 年阿尔文·艾利去世后，纽约第61 街

阿姆斯特丹大道与哥伦比亚大道之间的那段被命名为阿尔文·艾利大道。2004 年，阿尔文·艾利美国舞蹈剧院从纽约第61 街的旧址迁去位于纽约第55 街和第九大道之间巨大的“艾利王国艺术大厦”，成为了这座梦幻般的艺术大厦的主人，其他的白人舞蹈团只能寄居于这个“王国”的卵翼下。茱迪斯·杰米逊已经大大拓宽了当年阿尔文·艾利的“线路”，她引入了西非和南印度等地的舞蹈，使阿尔文·艾利的舞蹈文化更多元。作为编舞家、演说家、作家乃至音乐剧演员，她曾获得艾美奖、哈佛大学荣誉博士学位、肯尼迪中心奖章以及美国演员平等协会荣誉奖章等。

　　在《卫报》对她的采访中，茱迪斯·杰米逊直言自己口味依然偏“黑”，最喜欢的音乐家包括艾灵顿公爵、史蒂夫·旺达、雷·查尔斯，作家有玛雅·安吉罗、托尼·莫里森，艺术家则是凯恩·威斯特—清一色的黑皮肤。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黑人原教旨”的倾向。她再三对记者强调：“阿尔文·艾利舞蹈团胸襟并不狭隘，欢迎任何人前来试演。我希望自己是艾利梦想的延续，他是个非常慷慨的人··”

　　B=《外滩画报》

　　J= 茱迪斯·杰米逊(Judith Jamison)

　　B：《启示录》是1960年阿尔文·艾利根据自己的经历来创作的，对年轻一代的舞者来说，是否有同样强烈的感受？

　　J：是的，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是个黑人的传统(Black tradition)，即便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在教堂里长大，但传统的内涵意味着，这是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磨灭的。

　　B：阿尔文·艾利舞蹈团融入非洲文化的元素，成为美国现代舞的代名词。

　　J：你问阿尔文·艾利舞蹈团是否代表了美国舞？当然，绝对是。但你也知道，美国就400年的历史吧，美国的古典音乐是爵士，是蓝调，美国代表性的舞蹈是踢踏舞，你很难想象这些是来自何方吧。AAADT 是阿尔文·艾利美国舞蹈团，不是阿尔文·艾利非洲舞蹈团。我们是如此慷慨，所以观看我们的舞蹈时，也请你们敞开心扉，尽情地享受吧，何必思考它是现代的还是古典的呢？

　　B：那美国舞蹈区别于其他民族舞蹈的特点是什么？

　　J：特点就在于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是移民，其中也包括无数中国人。我当然知道你的问题所指，阿尔文·艾利舞蹈团当然吸收了许多流派舞蹈的特点，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是美国黑人。我们要庆祝美国黑人的生存经历，而这种经历正是拜世人所赐。这在1958年前并不为人所知，阿尔文·艾利舞蹈团的特点体现于积蓄已久的表达欲，告诉人们我们在这个国家的视角和态度。

　　B：所以阿尔文·艾利舞蹈团的舞者都是美国黑人吗？

　　J：不是。阿尔文·艾利舞蹈团是如此慷慨。“这是我们的艺术，如果你不是我们的人，就请滚远点。”这种话，我们从来不说，相反，我们的胸襟远大，欢迎任何种族的人前来学习，包括中国人和其他人，如果你愿意学习我们的艺术，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但一旦你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就一定要用我们独有的方式来表演，因为这就是美国黑人的精神之所在，必须诠释出美国黑人的感受以及在过去400年中得到的生命体验。

　　B：你说过，阿尔文·艾利去世时留给你一张“线路图”，非常清晰，非常有用。

　　J：对，那是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纪念过去的荣耀，庆典现在的辉煌，无畏地走向未来。过去代表着我们要不停地演出那些经典的舞蹈，比如《启示录》和同样歌颂降生、生命与重生的《大河》；现在代表着要鼓励更多年轻人创造梦想，不断起用新鲜的舞者，与现代的名家合作创作舞剧；未来则是更多新的舞蹈，这对于舞团与创作者来说都非常重要，我们每年不仅会请艺术总监编舞、驻团编导编舞，也会邀请其他编导来共同创作。

　　B：为什么说是“无畏地”走向未来？

　　J：我们的副艺术总监茶屋正澄先生是日本福冈人，为阿尔文·艾利舞蹈团干了30年，排练总监罗尼·费沃斯干了16年，这就叫做“无畏”；我们有爵士、现代舞、芭蕾演员，但你要把这些舞融合起来，在你的身体上挑战一种极限，这就是“无畏”。文/蔡宸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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