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第一场最后的日子

　　［投影］

　　画面：外，日，上海施高塔路大陆新村九号鲁迅住所。

　　字幕一：1936，上海大陆新村。

　　字幕二：大陆新村九号，是鲁迅在上海的最后一个住所，也是他在这个悲伤而美好的世界最后的住所。我们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最后的岁月就在这里度过。

　　［清唱剧的舞台］

　　朗诵：

　　鲁迅病倒了，躺在施高塔路大陆新村九号的居所里。他的生命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也许他比谁都清楚一切都要结束，因此，反而他更加努力、更加拼命地工作。许广平来劝说他休息，他们为此进行了讨论。

　　许广平(民谣歌手乙)：

　　你现在必须绝对卧床，再也不能硬着头皮死扛。

　　请你睡觉、吃药、注意营养，并且停止写作、停止会客、停止思想。

　　鲁迅若无其事，从容地唱道(民谣歌手甲)：

　　停止写作、停止会客、停止思想，这和死去还有什么两样？！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反而只有加倍工作才是良方。

　　许广平：

　　你这样的良方医治了别人，也应该回过头为自己想想。

　　朋友们都希望你能健康，好长久的斗争把敌人抵抗。

　　鲁迅：

　　好好好！我现在就睡觉，一觉睡到明天天亮。

　　等养足了精神再论短长，等恢复了健康再杀他个回马枪！

　　朗诵：

　　于是，鲁迅安静地躺好，闭上了眼睛，许广平轻轻带上房门，慢慢退了出去。

　　可是，许广平一走，鲁迅就坐了起来。他拿起床头的一本书，又开始孜孜不倦地阅读。

　　阳光透亮，从窗口射过来，照到床上。一切都那么静谧，那么平常。然而鲁迅太疲倦了，羸弱的身体使他难以支撑，敌不过阵阵袭来的困意，他歪头睡着了。

　　……

　　朗诵：

　　似是鲁迅的梦，又似是前面行者的故事的延续。行者一路风尘，饱经沧桑，回到了故乡。他坐在船上，走的是水路。两岸的桕树，禾苗，野花，树林，鸡犬，茅舍和寺庙，还有劳作的农夫和村妇……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船工每打一桨，这些水中的景象都夹带了明丽的阳光，还有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水载舟行，经过了一片红花，水影就把红花拉长，象是一条红锦带，于是周围的其他景物与之交织在一起：红锦带织入狗中，狗织入白云中，白云织入村女中……行者的歌再也没有愤世的词，希望绝望的词，欢娱悲苦的词，只剩下勒勒勒的哼唱。

　　这勒勒勒的哼唱恬静，拙扑，催人入眠。

　　［投影］

　　镜头比作行者的眼睛，平缓地摇晃着，行进着，一开一阖地顶着睡意飘荡着。一切都如梦似幻，一切都懒洋洋地展开着。

　　忽然，震荡了一下，船头触到了岸，瞌睡的眼睛睁大了，前面正是会稽周家的大门。

　　行者推门而入，门很重，发出了沉闷揪心的响声。

　　［清唱剧的舞台］

　　文人魑魅魍魉又出现了。这次他们的脸被夸张得怪诞、丑陋、无耻、而又狰狞。

　　文人魑唱道(昆曲的调子)：

　　是梦不是梦，如梦似人生，四大皆空空，去到极乐世界中。

　　(中间是戏曲的锣鼓)

　　文人魅唱道(淮剧风格)：

　　哪个朝代不欺民？

　　谁家朝廷君不昏？

　　给我吃，把我用，管他是狗还是熊。

　　(锣鼓)

　　文人魍唱道(越剧的念白，配以抒情的小提琴伴奏)：

　　我们敬爱的鲁迅先生老了，我们敬爱的鲁迅先生为什么是诸葛亮？

　　先生的旁边哪里来的早变心了的魏延？

　　无产阶级大众何时又变成了阿斗？

　　(锣鼓)

　　文人魉唱道(山东快板)：

　　阿呀呀，阿呀呀，你还在那里翻旧帐。

　　如今抗日是一家，何必揭我的疮疤死不放？

　　(锣鼓喧腾起来)

　　文人魑魅魍魉在喧天的锣鼓声中连唱带念：

　　(白)骂你爹，骂我娘，全部都在骂爹又骂娘。

　　老东西，你还不死，八辈子祖宗叔伯姑嫂婆媳妯娌堂的表的全部都给你骂个精光。

　　骂精光，有什么好？

　　到头来剩下你孤家寡人多无聊。

　　因此上，我们好商量，给你磕头作揖按摩搓背怎么舒服怎么搞。

　　(合唱)成人之美没齿不忘，好人好心有好报。

　　文人魑魅魍魉下。

　　朗诵：

　　鲁迅从梦中惊起，变得焦灼不安。他从床上下来，披上外衣，走到案头，凝神想写些什么。台灯照着他的脸，他的面孔坚决而又慈祥。从胸中流出的音乐，由弱渐强，直到变成汹涌激昂的歌唱。他提起笔，终于落在了纸上。

　　合唱队的男高音独唱与混声合唱：

　　(独)魑魅魍魉，兴风作浪；

　　赤地千里，满目苍凉。

　　匕首，投向那虎豹豺狼，利箭，射向那妖巢魔窟。

　　形形色色，人面兽心，让他们怨恨去，一个也不宽恕，绝对不宽恕！

　　(合)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