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姐姐
文/指间沙
一个叫“芙蓉姐姐[微博]”的28岁平凡女子，出人意料地成为中国互联网的初代“网络红人”。与今天许多“网红”背后有推手有资本运作不同，“芙蓉姐姐”的成名之路，几乎是零成本的。她横空出世于当时正如火如荼的校园BBS，并在2005年掀起全国范围内的热议，透着真正的草根生命力。
2005年被知识分子界视作中国的娱乐元年。原有娱乐江湖被意料不到的民众娱乐热情冲击闹腾开来。“超级女声”的火爆挑战了传统的主流审美，海选时的“奇葩乱舞”与民众投票狂热相呼应。这一年中国网民数量终于突破性亿的大关，Web2.0兴起。网络论坛发展迅猛，以话题为中心、综合娱乐功能的内容整合方式极大地刺激着大众网民。
“芙蓉姐姐”原名史恒侠，生于1977年，这个外号的由来出自她早年在水木清华BBS发布照片用的签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的网名有“火冰可儿”“黑桃皇后”“水媚妖姬”……这些又俗又艳的名字，带给人的感受一致。
看她的求学经历可知这是个心气很高的女子，不过一心想考北京大学的她并未如愿，落入陕西工学院机械系。2001年，她辞去工作成了乌泱泱考研大军中的一员，混迹于名校BBS论坛。2002年8月，她以“huobingker(火冰可儿)”的ID，在北大未名BBS考研版上发了一篇题为《北大，你是我前世最深最美的痛！》的长文。不过，考研之路相当坎坷，成绩无脸见江东父老。之后，她开始锲而不舍地晒自己的照片。
那些照片带着滑稽的极端自恋，映衬着校园里的花草树木，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执拗地摆出前凸后翘的S型，神情陶醉。伴随这种姿态传扬一时的名言是：
“我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洁的气质(以前同学评价我的原话)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的目光‘无情地’揪出来。我总是很焦点。我那张耐看的脸，配上那副火爆得让男人流鼻血的身体，就注定了我前半生的悲剧。”
“脸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八岁，幼稚得要死。”
在她的文字里，一方面表达出被众多追求者包围缠绕的苦恼，另一方面又具有一种明晃晃的色情挑逗。
平心而论，“芙蓉姐姐”的脸不算丑到触目惊心，但实打实地透着一股土气与煞气。这是一张没有商业计算过的脸，处处体现着“有勇无谋”。公众的第一反应其实是相当一致的：嘲谑，讽刺。可“芙蓉姐姐”对自我有一种强大的催眠力量，她沉浸在自我完美的情境臆想中，根本不醒来。换句话说，网络暴风骤雨般的嘲笑，对她不起任何作用。一个抗拒“网络暴力”的女子，受到了更多来自网络的围观。
校园网一度有五千多人同时在线，只为等待她“妖媚的pp”，不过毕竟辐射有限，真正令“芙蓉姐姐”成为全民皆知的“网络红人”，要归因于那些自恋照片从校内BBS传到了校外社区论坛。
“什么你还不知道‘芙蓉姐姐’？”当时的网络还远未达到今天的即时性与覆盖率，各个网络社区、论坛、聊天室都在普及、传播“芙蓉姐姐”的信息，甚至2005年有人整理出《芙蓉教入门之初级扫盲手册》。在擅长八卦的天涯社区，“芙蓉姐姐”更是无数人热议的焦点人物、流量担当。有人把芙蓉姐姐的脸PS到了蒙娜丽莎画像上，更夸张的是把她与人兽合一。更值得关注的是，初代“网红”获得网络以外的全民关注，有赖于主流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电视、广播、报纸、杂志立体式的竞相轰炸。
在前互联网时代里，这样的女子其实并非鲜见，她们往往被当成轻度精神变态的“花痴”，周遭人对她们敬而远之。往常的主流世界里，人人追慕端庄矜持的“秋香姐”，“芙蓉姐姐”之流则相当于插科打诨的“石榴姐”，属于女丑的地位，麻雀永远无法登上枝头变凤凰。
“芙蓉姐姐”能成为第一代“网红”，属于时势造人，背景是普通个体网民越来越多的骂客乃至哄客时代，只要点一个火就能炸出巨响来。换句话说，让“芙蓉姐姐”成为现象级网红的，正是每一个在键盘上敲打鄙夷她的人。
精英分子自然看不起“芙蓉姐姐”等草根网红，称之为“丑角美学”，把她贬为“呕像”。不过在当时，不仅中国，整个世界都刮起了一股“呕像”风潮。《美国偶像》红出了一个21岁的华裔孔庆祥，以五音不全、拙劣舞姿与滑稽表情，一夜成名。那是一个人人高举“反主流”“反偶像”的时代，只要有一个鲜明的标签，任何愚蠢、丑陋、出格都可能被瞩目、被鼓励。
从那时开始，来自中国民间的怪咖频频出没于网上。“芙蓉姐姐”一红，网上又很快冒出了所谓“芙蓉哥哥”，同样相貌一般而以怪异打扮与姿态赚足话题。来自底层的丑角，得到了自下而上的最广泛关注。但是，这些最素朴、欠经营的非主流草根网红，几乎都是昙花一现。一时的猎奇无法代表、影响真正的潮流，成名的模式也无法被复制。可以肯定的是，换作今天，“芙蓉姐姐”不会大红。这已经不是一个纯天然素人能轻易变网络红人的时代了。而无论是丑还是美，无论是纯天然还是后加工，“网红”们都将在互联网平台上的唾沫里获得某种死亡与永生。
“芙蓉姐姐”到底是“网红的受益者”，还是“舆论的牺牲品”？这十来年间，芙蓉姐姐瘦了，芙蓉姐姐又征婚了，芙蓉姐姐当CEO了……她的存在就是折腾，只是话题度越来越低。网上有人把她叫作“励志女神”，但依旧带着嘲谑轻蔑的口气。作为第一代网红，“芙蓉姐姐”日后并没有混得风生水起，她其实是抗拒这个身份的，努力想纳入的还是传统主流标准体系。
至今，“芙蓉姐姐”仍对自己的冰清玉洁，深信不疑。
声明：新浪娱乐特约独家评论，未经允许授权不得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