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桃花源》大陆行 2005年是《表演工作坊》创团二十周年纪念，为了决定复排哪出剧目，剧团在网上搞了一次票选活动，结果《暗恋桃花源》被观众高票选为《最想重看的剧目》。而2006年恰好是《暗恋桃花源》诞生二十周年，因此《表演工作坊》决定四度在台湾复排此剧。 这次台湾版的演出，是和当地最富盛名的歌仔戏团体《明华园》合作。在常人看来，《歌仔戏》属于那种《跑野台》的戏班子，似乎和一向阳春白雪的《话剧》很不搭界。然而在赖声川与明华园的合力推动下，一次别开生面的演出再次登场，并进一步打破了观众之前已经形成的认知格局。 剧中的《桃花源》部分完全由歌仔戏的唱词所替代，剧中两个剧团的「冲突」也真实地迭代为《表演工作坊》和《明华园》两个剧团的《冲突》。甚至在戏的新闻发布会上，就预演了这样一幕：《表演工作坊》的行政总监丁乃竺带着剧团成员在台北市南海路国立艺术馆（二十年前《暗恋桃花源》首演的场馆）开新闻发布会，开着开着，《明华园》剧团的老板陈胜福带着自己的团员们（剧中《桃花源》部分演员）也来到新闻发布会现场，声称场地是他们定下的。在现实中重新了一幕《两个剧团抢场地》的好戏。 加入本土的歌仔戏元素，不但没有失去原有的观众群，反而令台湾南部一些对话剧陌生却对戏曲钟情的观众因此走进剧场。《暗恋桃花源》2006年在台湾的演出，进一步脱离了剧中时代背景的限制和文化种群的圈子束缚，在本土化的道路上又往前迈了一步。不仅与当年所设定的《戏曲》团体与《话剧》团体抢场地这一背景暗合，也更打破了以往几次复排所设定的无形框框，重新进入《海阔天空》的创意境界，让人明白「经典」其实可以有无数的演绎方式。 2006台湾版在台北首演时，有一位非常喜欢《暗恋桃花源》观众马上要出国了，而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像《暗恋》里面江滨柳那样的男主角，一离开以后就一辈子看不到他的女朋友，所以当天就找到赖声川，希望可以请赖老师帮助他求婚。演出结束，大家都谢幕了，赖声川走上舞台说出事情的原委，并说：第几排第几号向你求婚。那位观众的女朋友当场就掉泪了。全场的观众都鼓起掌来，包括碰巧在那儿看戏的黄磊。经由这一幕的亲身感受所触动，他成为了《暗恋桃花源》2006大陆版的男主角，扮演江滨柳一角。 而在海峡对岸的大陆，观众等待《暗恋桃花源》，已经多年了。 赖声川和《表演工作坊》的作品最初进入大陆观众（或者说听众）的视野，是从《那一夜，我们说相声》等系列相声剧开始。《那一夜，我们说相声》于1985年在台湾取得惊人的成功之后，由于经常在广播中播放，部分大陆沿海地区的年轻人已经通过收听广播了解到这部作品。不过那个时候，大家更多地是把它当作一部相声作品来对待，而绝非一般意义上的戏剧作品。 1992年，由林青霞、金士杰、李立群主演的电影版《暗恋桃花源》在德国、日本各影展荣获奖项后，《暗恋桃花源》电影版的录像带也开始进入大陆电影及文艺爱好者的视野，被多个不同版本的“必看电影手册”选为经典影片。这部作品曾在一些电影数据馆放映，并以录像带的方式在年轻人之间辗转流传，甚至有许多资深影迷自发组织大家观摩影碟。1993年，在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暗》剧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默默传递着。不过，恰成反讽的是，相对于台湾演出的大众氛围，在北京却是有小圈子里流传。更多的默契来自观者间的一种惊诧——对剧场是一种惊诧，对电影也是一种惊诧——原来还可以这样……演员郭涛曾这样描述当年他看《暗恋桃花源》时的情景：“我太喜欢那部戏了，录像带也不知道被我看了多少遍，到最后录像带都消磁了、只剩下黑影晃动了，我还在看。因为台词已经都背下来了。” 和郭涛一样热爱这部作品的年轻人大有人在，现在已经成为著名导演的孟京辉，当时还是中央戏剧学院的一个年轻学生，多次观看《暗恋桃花源》后的影响，能在他的早期作品中一窥踪迹。如今已成为国家话剧院院长助理的罗大军在谈及这部戏时，也曾回忆当年是如何因为看过一盘《暗恋桃花源》的录像带后而下定决心从事戏剧这一行业。 由于《暗恋桃花源》在大陆的影响力，这部作品也成为众多校园戏剧爱好者最喜欢排演的剧目之一。经粗略统计，仅2005、2006两年，大陆排演过这部作品的院校就有十数个。许多当今文艺界的名人，当年都曾在校园中扮演过这部剧中的角色，像徐静蕾曾扮演过《云之凡》，袁泉则扮演过《春花》。 《暗恋桃花源》在各院校中的排演，在某种程度上丰富了这些校园戏剧爱好者对于戏剧表现形式的认知，也令他们对除莎士比亚、奥尼尔等西方主流剧作之外的华语原创戏剧作品有了更深的自信。同时，《暗恋桃花源》因其涉及的两岸话题而成为大陆院校中为促进两岸关系而常演的一个剧目，山东中医药大学就曾经联合两岸的学生共同排演了一次这个剧目，受到师生观众的欢迎。澳洲中国留学生俱乐部下属的华轩话剧社，也曾于2005年5月20日晚在悉尼市政厅上演出该剧片段，并于同年7月公演该剧。 除了以盗版碟和非授权演出的方式与观众见面，赖声川亲自导演的作品真正进入大陆观众的普遍视野是在2001年。这年的4月，他在中央戏剧学院进行客座教学，利用非常短的时间排演了一个《如梦之梦》的两小时片段幷在北京人艺小剧场上演。当时现场挤满了观众，仅能容纳四百多人的剧场里里外外约有近千人，成为戏剧圈内长时间议论的一个话题。同年10月，他带着由倪敏然、金仕杰、赵志强原班人马主演的《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台湾版在北京、上海进行演出，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接下来，赖声川又应中央电视台之邀为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度身定做了一个近十分钟的《千禧夜，我们说相声》精彩片段「谁怕贝勒爷」，并于零点新年钟声前的黄金时段登上2002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节目播出后获众多电视观众的好评，也为《千禧夜，我们说相声》进一步扩大了在大陆地区的影响。 此后，该剧由倪敏然、陈建斌、达达主演排演了大陆小剧场版，在由表演工作坊投资的北京北兵马司剧场（又称，《北剧场》）上演，继续受到观众的好评。《千禧夜，我们说相声》不仅对戏剧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也给进入衰退期的大陆相声界以很大的刺激，幷引发了诸多讨论。事隔不久，大陆的著名相声演员姜昆也创作了一部相声剧《明春曲》。 2002年，赖声川又在大陆执导了话剧《他没有两个老婆》，由徐峥、杨婷、李乃文等知名青年话剧演员主演，与台湾版《他和他的两个老婆》在两岸同时上演。赖声川本人曾经在开演时分站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大剧场的舞台上给他的妻子丁乃竺（表演工作坊剧团行政总监）打电话，远在台北的丁乃竺女士也同样站在舞台上，两边的戏一同开演，两边的观众在同样的时间观看由不同演员演绎的同一部作品，这种时空交错下的一致与和谐，带给观众一种特别的感受与意味。《他没有两个老婆》在大陆先后排演了三个版本，其中第一版由赖声川亲自执导，后两版由丁乃筝（表演工作坊核心团员，著名演员）执导，幷在大陆各个城市多次上演。 和赖声川在台湾文化界所扮演的角色一样，赖声川在大陆的活动也幷不仅仅局限于单纯戏剧作品的导演。从2001年起，他也开始以不同方式进入大众的社会视野，如2001年「表演工作坊」在北京的代表机构「北京表演工作坊」负责人袁鸿发起了首届中国大学生戏剧节（当时定名为「北京市高校戏剧展演」，2003年正式更名为「中国大学生戏剧节」），从第一届至第五届，赖声川都以不同方式参与了这个活动。 2002年起，由于在台湾演出时饱受没有剧场的困扰，赖声川及表演工作坊开始在北京投资剧场，接手了中国国家话剧院合幷前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小剧场「青艺剧场」，进行装修和改造后，更名为「北剧场」。后来由于大陆尚未对外资开放剧场业投资，赖声川及台湾表演工作坊撤离，由其在大陆的合作者继续经营，幷正式注册为北京北兵马司剧场（简称为北剧场），至2005年9月正式结束运营。在这几年当中，虽然没有新戏在大陆上演，赖声川仍参加了多次大陆的文艺活动，曾多次担当北京电视台相声大赛评委及颁奖嘉宾，令关注相声的观众对他记忆深刻。 2006年，对于赖声川在大陆的发展而言是一个重要的年份，经历多次洽谈与讨论，最终确定由表演工作坊与中国国家话剧院合作在大陆共同推出《暗恋桃花源》大陆版，赖声川亲自执导，由北京表演工作坊设立项目公司进行制作和推广，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巡演。有戏迷用一句话概括了多年喜爱这部作品的人的心声：“《暗恋》多年，今天终于可以补票了。” 《暗恋桃花源》能够在诞生二十周年之际在两岸同时推出纪念版演出，有着别样的深意。对今天的台湾观众来说，新版《暗恋桃花源》中加入明华园歌仔戏和其它推陈出新的演绎手法，是老戏新演的更新与打磨，是一种侧重于戏剧部分的改造与重温。而对将有机会正式看到《暗恋桃花源》的大陆观众而言，这种迟来的「欣喜相逢」则带着某种沧桑感，怀着久久期待的心情看一部原汁原味的《暗恋桃花源》，或许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和情结。某种意义上，《暗恋桃花源》今年算是要「回家」了，回到它未曾正式谋面，却得其骨血与真传的家园，回到那个蕴育了桃花源梦想，也经历过许许多多沧桑往事的千年家园。 也许被离乱分拆的故事已经陈旧，而一衣带水的两岸乡愁仍隐隐作痛，五千年文明包裹下的一段小小历史，在混乱中最终演成一个结局的两部小戏，仿佛大时代又一次被舞台缩了影，定了格。二十年，这部记录了中国五十年近代史、浓缩了对五千年文明史中「理想国」探寻与追问的小戏，携带着弹拨心弦的魔力，正向我们走来。而当它超越政治与时代的限制，却仿佛变得离人心更近。或许是因为，剧中那些打动我们的美丽与忧伤，在每个时代，都正在发生。 大陆版的推出演化出一个新的奇迹，2006年11月18日，由中国国家话剧院、台北表演工作坊剧团合作，赖声川亲自导演，黄磊、袁泉、喻恩泰、谢娜、何炅主演的大陆版《暗恋桃花源》在北京首都剧场首演，在这个中国话剧的最高殿堂连演9场，不仅创下场场爆满的票房奇迹，更蠃得媒体与观众的高度好评。之后，在有1600个座位的上海大剧院，这部戏又连演6场，创下上海大剧院建院以来话剧演出场次最多的历史纪录。12月10这天，《暗恋桃花源》迎来了它的历史当中最具意义的一天，曾经出演云之凡一角的丁乃竺和林青霞在谢幕时一同站在了上海大剧院的舞台上，和袁泉一起，三位云之凡令当晚的现场观众为之疯狂，一袭白衣的林青霞不仅在舞台下作为观众观看了全场演出并悄然落泪，更与其它演员和导演赖声川一道见证了这个极具纪念意义的一刻。 《暗恋桃花源》是我生平演过唯一的一出舞台剧。 谈及《暗恋桃花源》时，林青霞说：“我非常庆幸，因为《暗恋》，我的演艺事业进入了桃花源，因为《暗恋》，我的舞台生命没有了遗憾。”2006年，《暗恋桃花源》成为多家媒体评出的最佳戏剧作品，赖声川获最佳导演奖，黄磊、谢娜分获最佳男女演员奖。连《纽约时报》、《国际先驱导报》这样的世界主流媒体都不惜以整版图文报导该剧在中国引起的压倒一切的风潮。此后，2007年中国话剧百年纪念之际，大陆版《暗恋桃花源》作为“国话剧百年十大剧目”续在西安、深圳、上海、南京、北京、广州、成都、重庆、长沙等九个城市巡演，到2007年8月底演出场次达到60场，观众近10万人，所到之处无不引发观演狂潮，并进而引发各地关于剧场文化建设的大讨论。而在《新京报》主办的《百年名人堂》评选活动当中，赖声川、袁泉也因《暗恋桃花源》而高票入选“剧名人堂” 更具历史意义的一刻，在2007年7月到来。为庆祝香港话剧团30周年、香港回归10周年、中国话剧百年，香港话剧团特邀赖声川导演来港排演香港版《暗恋桃花源》，由新近当选「香港最受观众欢迎舞台剧演员」的苏玉华伙拍潘灿良担演《暗恋》；并且在此基础上与大陆版融合，创作出「两岸三地版」《暗恋桃花源》。在两岸三地版中，黄磊、袁泉等大陆版《暗恋》组的演员，与辛伟强、冯蔚衡、高翰文等香港版《桃花源》组的演员合作，真正在舞台上上演了一番「两团相遇」的奇景，更绝妙的是，当普通话遇到粤语，这种「碰撞」更显张力，将《暗恋桃花源》的戏剧冲突发挥到极致。这一极富创意的安排在香港再次引发观剧狂潮，创下香港话剧团三十年首轮大剧院演出场次及观众人次的新记录，成为香港剧场界演出史上的又一奇迹。 一台演出，牵动两岸三地华人心；一部作品，传承中华文明不了情。2007年8月下旬，两岸三地版、香港版、大陆版《暗恋桃花源》在北京首都剧场连续演出，三个版本的《暗恋桃花源》同台PK，再次将这部戏的命运改写。它用自身经久不衰的经典魅力和常演常新的生命力证明了，华语剧场将诞生真正征服世界戏剧史的作品。 节选自：《暗恋》20年，只为《桃花源》 水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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