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记者李洋)“我不相信这是18年前的作品，我现在退步了。”昨天傍晚，《哈姆雷特1990》的彩排刚结束，林兆华脱口而出自己的感受。和他的感叹相对应的，则是昨晚保利剧院里千余名观众的新鲜体验。

　　林兆华的号召力，加上濮存昕、高圆圆、陈瑾、周明汕等主演的加盟，使得大批年轻观众慕名前来。不过，很少有人看过18年前的版本，所以很少有人明白林兆华的“退步”是何含义。倒是觉得剧中的角色换位、极其简洁的舞台和服装、语速超快的台词等，都符合当下流行，让人丝毫没有时间的阻隔感。

　　易立明设计的舞台背景是一整张涂满墨色的化纤织物，国王的宝座不过是林兆华18年前从一个小理发店淘来的剃头椅子，服装嘛，T恤衫外面套个大褂儿就齐了。和几天前在人艺演出的四季版《哈姆雷特》相比，这显然更带有实验味道。剧本的翻译综合了英文原著和德译本、朱生豪中译本得来，味道有一点儿特别。

　　除了哈姆雷特与叔父、波格涅斯等之间的5次角色换位之外，演员说台词的超快语速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当国王的亡灵向哈姆雷特讲述阴谋时，竟然是拿着旅行团导游用的大喇叭一口气喊下来，几乎没有停顿。让人不免感到，阴谋并不是关键，甚至不足为奇，关键在于揭穿阴谋后，还能怎样。于是，叔父面对自己罪行时的自白更让人感觉充满当代批判力量。“难道人既能得到宽恕又能保留赃物吗？……试试忏悔？可是我不想忏悔，忏悔又有何用哪？还是试试吧……”叔父仰望舞台上方一盏孤灯，掂量着自己的得失，既虚伪，又显现出他本质上的“狼性”不足。濮存昕饰演的哈姆雷特则用很多肢体语言表达出痛苦和思考后的无奈。

　　林兆华评价，和18年前相比，演员的表演态度完全不一样了。“我没有丢弃传统，原著的台词一个字没改。但是，我们对莎翁有着当代人的解读，这解读有时和传统一致，有时分离，全都展现在舞台上。”林兆华说，无论18年前还是现在，他最自豪的地方都是该剧充满戏剧质朴的力量，这种质朴能引起观众的思考，而这才是他最想要的效果。

　　既然要重新解读经典，为什么不干脆重新编排一个版本呢？林兆华说，其实自己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想透，所以迟迟没有全盘重来。不过，他说“时间越长，我越觉得莎翁是超越时代的，他当时指出的很多问题，现在看更契合实际，更突出。过几年，我可能还要重排莎翁的经典。”RJ188

　　本报记者 方非摄 RJ195

　　剧 评

　　人人都是哈姆雷特

　　解玺璋

　　林兆华版《哈姆雷特》的最大特点，即哈姆雷特并不专由一个演员来演。在舞台上，每个人随时可能都是哈姆雷特，或是其他的什么人。这是林氏戏剧强迫观众进行思考的叙事策略，也是林兆华对于现实和自身进行思考的一个结果。

　　人人都是哈姆雷特，为什么？林兆华没有给予我们具体的答案，他只是把问题直接呈现在舞台上。但作为观众，我们却必须思考这个问题，哪怕我们因为思考而焦虑不安，而辗转反侧，而茶不思，饭不想。我们甚至必须回答自己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哈姆雷特？这正是林氏戏剧的魅力所在。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所创造的伟大艺术形象之一。剧中对哈姆雷特的描写，突出体现了莎士比亚作为文艺复兴时代代表人物的人文主义理想。哈姆雷特就是这样一个具有崇高的人文主义理想的人物，“它拥有无限容量，能容下具有世界意义的极为复杂的内容”。在现实的冲突面前，他不缺乏理性，但却缺少行动的能力。他对于人生和社会责任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他却偏要冥思苦想人死后是否有知，想“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他的著名的独白“生存还是毁灭”，或者正是他内心深处灵魂的自言自语？然而，莎士比亚又向我们表明，哈姆雷特的悲剧并不在于他的优柔寡断，而在于他所肩负的历史使命与他的胆识和能力的不相适应，在于他所进行的是一场孤立无援的个人的抗争。

　　那么，这样的一个哈姆雷特，我们又将如何面对呢？如果说哈姆雷特是一面镜子，那么，镜子里的“我”，又将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呢？这也只能由每个人的良知来回答了。在这里，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一方面，我们知道了“人人都是哈姆雷特”；而另一方面，我们又无从避免哈姆雷特的宿命。从1990年至今，已经过去了18年，我们仍在这个封闭的圈子里打转而毫无作为。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悲剧？而18年后林兆华重排此剧，很难说不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只是这种提醒，仍然陷于思考的焦虑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