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得睹名家荟萃、阵容强大的新创京剧《赤壁》。内容的新颖、人物的鲜活、场面的恢弘、演员的出色，尽管三国赤壁鏖兵的故事，妇孺皆知，但剧作家却能从娴熟的情节中，写出新意、揭出宏旨，而令观众一震。在华丽时尚的国家大剧院，看到这场精彩绝伦的国粹，观众多次热烈的掌声，说明对这出好戏的欣喜，激动，甚至自豪。

　　古典精品小说《三国演义》里，这一段孙刘曹三家斗智斗勇的战争史，是全书里写得最精彩也是最富有戏剧性的篇章，因而一时被改编成各种文艺形式流传。这在一百多年前，清咸丰年间，三庆、四喜等四大徽班雄踞京师，为了打败竞争对手，三庆班主程长庚邀编剧圣手卢胜奎创作了京剧《三国志》，从刘备“马跳潭溪”起，到诸葛亮“取南郡”止，共三十六本连台戏。从农历进入腊月开演，直到过小年后结束。每演观众踊跃，特别是其中称为《赤壁鏖兵》的八本，是最引人入胜的部分，每演必满，而成为三庆班的“撒手锏”。一直流传不衰。今天，京剧舞台上还在上演的《群英会》、《借东风》、《华容道》等剧目，基本上保持了当年演出的原貌。

　　传统戏《赤壁鏖兵》情节抓人，很有戏；主要人物性格各异，活灵活现。然而由于完全取材于小说，情节不免芜杂臃肿；人物虽个性突出，却失之偏颇，流于单调。几个主要关目：“群英聚会”、“草船借箭”、“打盖借风”、“火烧战船”等折，孙、刘、曹三方纽解不够紧凑集中，情节推进失之过缓，节奏拖沓。特别是几个主要人物的性格刻画：诸葛亮油滑近似妖；鲁肃迂阔近似呆；周瑜偏窄近似狭；曹操谋滞近似迟，今日观众已非昔日，再观此剧已远远不能满足，但怵于该剧是骨子老戏，传统经典，都是袖手于前，更不敢“改”书于后，因而欣赏厚爱该剧的观众日益流失，令人扼腕。

　　艺术只有在不断创新中才能发展，才能不断丰富着中华民族的精品艺术宝库。终于有剧作家以极大的魄力写出新的京剧《赤壁》来，而且经受住了时代和观众的考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文学是人学。京剧《赤壁》塑造了几个全新的鲜明人物。剧作家以正史《三国志》为底本，结合小说《三国演义》和传统三国戏，重新构架全剧的结构，以全新的视角诠释这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威武雄壮的战争。按照正史，把统帅孙刘联军的指挥权还给了雄姿英发的周瑜周公瑾。如今戏中的周郎，不再是心胸狭窄，鼠肚鸡肠的小气鬼，而通过他与孙权、诸葛亮特别是小乔间的心灵对接，刻画了一个风流倜傥、文韬武略的儒将形象。而《三国志》上本就说周瑜“性度恢廓”。与他有过交流的刘备也说他“器量颇大”，而与他曾有过节而后又相知的老将程普更说与周郎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因而对周都督“敬服而亲重之”。可见昔日京剧舞台上周瑜的形象塑造乃小说家言。而羽扇纶巾的诸葛亮，此次妖气全失，在观众面前呈现的尽管依旧是于名士风采中寓神完气足，潇洒飘逸的神态，但骨子里却含蕴着悲天悯人的忧患意识；而统帅八十三万大军的汉相曹操，在传统戏中，曹孟德斩蔡瑁张允，借箭诸葛亮、自锁战船，无不表现志大才疏、疑心坏事的奸雄形象。京剧《赤壁》中的曹操，虽然踌躇满志、大气磅礴的气度未变，但又勾勒出一种笑傲江湖开阖纵横、睥睨一切的英雄本色。三位大豪杰，逐鹿中原，指点江山，汇集于一个舞台画面上，戏才好看，才耐人寻味。而演绎京剧《赤壁》的艺术家们正是这场艺术化战争的还原者。 张永和 J069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