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07年3月15日，本报曾推出《二人转演员生存现状调查》，二人转艺人群体的贫富差距曾使众多艺人产生共鸣，也引起了更广泛的社会关注。

　　两年时间，在这个群体中又蹿出一位标杆式的人物——小沈阳，他火了，新一轮的二人转热潮也随之风生水起。

　　风起于青萍之末。两年前，不少二人转演员还为小剧场频繁拆迁而感到无奈和无助；现在小沈阳演出的地方已延至“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的央视春晚；两年前未改底层二人转艺人本色的小沈阳，现在记者们因为他高得令人咋舌的“出场费”而难见其踪影。大腕虎变舆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那些曾与小沈阳同台演出，同样怀揣演艺梦、向往大舞台的二人转艺人们眼下状况如何？小沈阳一夜成名，对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借鉴意义？近日，本报记者再次走近赵本山和小沈阳师徒，再次探寻那些过着集体生活的艺人，记录他们最原生态的生活细节，还原他们最真实的生存需求……

　　小沈阳：成了名，没了自由

　　经典语录：他现在派头大，其实他就是个普通二人转演员，一个农村孩子。

　　不久前，师傅赵本山曾语重心长地嘱咐小沈阳：不要离婚！

　　很多人可能觉得这是个笑话，但成名后的小沈阳面对的诱惑实在太多，这样的担心未必是赵本山多虑。

　　自从春晚过后，小沈阳的走红程度比坐火箭都快，电视各类访谈、媒体的各种报道，让小沈阳几乎没了秘密。据了解，小沈阳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在沈阳的刘老根大舞台演出了，这段时间他接拍了一个广告、为二人转的全国巡演开发布会，接受了两个电视台的采访，还去了上海参加解放集团的一个论坛，16日刚刚回到沈阳，今天就又要走了。据悉，仅仅这半个月，小沈阳就瘦了两三公斤，整天飞来飞去，出入有保镖随行，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去电视台录制访谈要几十万，演出费用更是高得吓人，小沈阳目前俨然是超级大腕级待遇，本山甚至开玩笑说：“他现在的派头比我都大。”如此光鲜的生活之下，其实小沈阳也有为他人所不知的烦恼，虽然他自己从来没说过，但记者和他相熟的朋友聊天时得知，小沈阳最大的烦恼是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朋友约吃饭不敢去，逛街不能去，唱卡拉OK更不敢，走到哪都有一堆人围着，你说这有名了也是愁！”他的朋友对记者说。“小沈阳现在不能接受采访！”这是今年春晚过后，很多要采访小沈阳的媒体得到的回复。现在，小沈阳演出日程排得很满，按师傅赵本山的解释，这是不想让小沈阳太多接触媒体，“我现在怕这孩子飘起来，他就是个普通二人转演员，一个农村孩子，媒体给他的压力太大，这样不好……”采访不到小沈阳，小沈阳的家人很自然就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据称，媒体竞相报道让小沈阳的父母身心疲惫，他们已经闭门谢客了。

　　小沈月：我叫“王有才”

　　经典语录：我有英语底子，能接受外国记者采访……

　　“我学历是小本，小学本科！”这是小沈阳的名言。这话无形中透露了一个信息：二人转从业者普遍文化水平低，就连当红艺人小沈阳也不例外。然而，赵本山如今已培养出一批拥有大学本科学历的二人转艺人，他们就活跃在东北的舞台上。小沈月就是其中一个。

　　“每年的学费是1万元，大学四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但收获也很大，能接触到二人转一线艺人，赵本山老师和他的徒弟们都曾给我们讲过课，受益匪浅，很多东西是别人需要摸索多年才能理解的，而我一下子提高了很多，走到社会的舞台上，时间长了就能看出来！”他本名王丹，今年26岁，去年毕业于辽宁大学本山艺术学院民间艺术系的小沈月对自己大学本科的学历充满了自信。

　　小沈月的特长正是模仿小沈阳，通过本报“寻找下一个小沈阳”的活动，他在盛京红磨坊二人转剧场的演出异常精彩，很多观众叹服于他的表演，说他太有才了。“现在很多二人转演员文化程度不高，他们在舞台上和生活中差别很大，比如小沈阳，他在台下很沉默寡言，我通过本山艺术学院接触过小沈阳几次，他在生活中并不太爱说话，也并不幽默。”小沈月说。

　　虽然小沈月仍是个模仿者，但他心中一直有个“先遣图”，他说：“如果没有小沈阳，我连演出的机会都没有，我感谢他，但我也有自己的梦，我在模仿中加了一些自己的特色，还有，很多年轻演员不会二人转老戏，但我会！我想，要是有机会到国外演出，我有英语底子，能接受外国记者采访，这是传统二人转演员不敢想的事。”

　　崔七夫妇：有钱赚，却不敢花

　　　经典语录：赚钱不易，要是有一天观众不待见二人转了，我们怎么办？

　　午夜11点，正是盛京红磨坊二人转剧场下班时间。崔七和海燕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台上一副架，台下是两口子，剧场里的人们都说，这夫妇俩是天生的“互补型”。在台上崔七是滑稽的丑角，海燕则是性感的美女；在台下，崔七时尚帅气，海燕则朴素十足低调有余。“这里的演员过着集体生活，老板包了宾馆弄成集体宿舍，大家住在一起吃大锅饭，生活挺简单的。宿舍到剧场只隔着一条15米宽的马路，老板希望我们少跟外界接触，多想想节目怎么演。”对于集体生活，夫妇俩如是描述。

　　15年的演出经验，两人在圈子里也算名人了。同行好友都是赵本山的徒弟，一谈到他们，两人都觉得“倍儿有面子”。说到眼下的生活，崔七觉得很好：“我们家也算是中产了。在长春有楼房，今年还要买车，我一直在合计，到底是买广本好还是买凯美瑞好。”崔七补充说，经过多年努力，加上赵本山将二人转推广到全国，现在演出价格上来了，以前看一场演出就几块钱，观众没钱就给鸡蛋给大米，可现在一场演出几百元，商业演出价格能过千。于是，小两口有了一些积蓄，生活过得也挺滋润。

　　但夫妇俩也有烦恼，“长期在外地演出很难回家，想孩子，一想就闹心，有时梦里都想哭了。”海燕说着，流下了眼泪。看妻子抹了眼泪，崔七在一旁打圆场，递给海燕一块毛巾：“说这些干啥，老板不是让咱们多说些创作上的事儿吗？这里生活挺好的，住的是宾馆，吃4菜一汤，演出在夜里，一天三顿饭和一般人都不一样，午夜11点那一顿好，有鱼有肉，工资十天一结算，老板从不拖欠。”

　　虽然二人转现在挺火，但他们的压力也不小。“二人转演员的收入和社会地位都提高了，但竞争也更激烈了，我们的很多节目被人模仿，年纪也大了，太过时髦的东西也不适合我们，为了创新，我们得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资料是每天的必修课。”

　　对于未来崔七夫妇说：“现在赚钱多了，但还是不舍得花，因为我们知道赚钱不易，要是有一天观众不待见二人转了，我们怎么办？把钱攒住了，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干点小买卖，选个技术含量不高的，投资小点的行业，要不就开个二人转学校，退役同行大多都走上了这条路……”

　　小夫妻：毁身体，为了掌声

　　经典语录：天天晚上按摩，赚钱不易，这个我们当然知道。

　　对未来的担忧促使夫妇两人未雨绸缪，崔七夫妇成为好榜样。相比之下，以下这对艺人似乎另有打算。刘彦龙和郑艳杰，这一对儿住在崔七夫妇对面，按二人转辈分及演出顺序，年轻的演员要住宿舍的背阴处。

　　他们两个今年刚满20岁，对于婚姻，刘彦龙说：“郑艳杰是我未婚妻，我们两家吃过订亲饭，在农村吃过订亲饭她就是俺媳妇儿，二人转演员基本都是两口子，不然很多节目都演不好。”

　　别看两人年纪不大，却都有3年的舞台经验，刘彦龙号称“无敌跟头王”，不仅唱功了得搞笑到家，还有一身的功夫，尤其是腿功，从3米高的地方直接劈腿倒地，一点也不含糊。“为了练习腿功，小时候睡觉都不敢伸直腿，天天劈叉，一劈就是一天！”郑艳杰的把式就更绝了，她的强项是“软骨功”，80公斤体重，愣是从直径只有20厘米的钢圈钻过去，这节目一亮相观众总忘了鼓掌，全傻眼了。“小时候我就胖，胖就胖着练，没想到，长大了功夫自然成！”郑艳杰说。

　　说到两人的节目，刘彦龙拿自己跟小沈阳比了起来：“我们是现代二人转，不注重老戏和老式唱腔，小沈阳跟我们一样，是靠新式二人转成的名，现在很少有人喜欢老戏，观众喜欢什么就演什么，不怕节目淘汰。”剧场经理常先生说，这批年轻演员赶上了好时候，他们学戏时赵本山已将二人转推广，学戏没压力，也没外界的嘲笑。

　　如今，很多年轻二人转艺人出道，成名或发财的消息传到家乡，立即成为被模仿的对象。“我每次回去，很多朋友和同学都去我家打听我们的事，我知道他们羡慕我们赚了钱，能在城市找到自己的位置。家乡很多小孩现在辍学学二人转，但能真正干上这行的不多，我们一个戏校100多学生，只有20人出来了。”

　　采访中，郑艳杰跟记者抱怨说：“小龙(刘彦龙)以前花钱大手大脚，什么贵买什么，几年下来也没什么积蓄，最近好了，他要买本田CRV，知道省了，连商场都不去了。”刘彦龙和郑艳杰身上有很浓的风湿膏味，刘彦龙说：“练杂技绝活的难免受伤，郑艳杰钻钢圈常把肩膀扭伤，我天天晚上给她按摩，赚钱不易，这个我们当然知道。”

　　“老赵”：唱戏讨生活

　　　经典语录：叫我“老赵”就行，赵本山的“赵”……

　　结识老赵，缘起“寻找下一个小沈阳”活动。二人转艺人中，他资历算老了。“我今年55岁，唱二人转30多年了，以前是国企文工团团员，那时爱唱革命歌曲，但我自己偷摸儿向一个老艺人学二人转，当时没人爱学，我当时觉得艺多不压身，在演出间隙给工友唱一段，大家很高兴，有人还举报我唱黄色歌曲，被罚了一个月的工资呢。打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公开唱二人转了。”

　　但是让老赵没有想到的是，现在二人转却给了老赵一份收入，老赵说：“后来企业不景气，我们都下岗了，再后来就买断工龄了，我一个年纪大的人，也没有什么固定资产，家里的孩子还上大学，我就开始在社会上走场演出，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以前不让唱的二人转有了市场，虽然我演出的地方还不是什么剧场、大酒店，都是一些庆典开业的事情。我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搭档，虽然这样的活苦点，但是有一个固定的收入，而且每次是演出结束后结款。我也有想不开的时候，有一次在户外演出，当时气温很低，我就穿着单衣在外面唱，一个观众都没有，我都要急哭了，后来一群路过的农民工兄弟帮了我，他们一直站着看，老板看来了观众，最后给我们加了50元。”

　　谈到现在的生活，老赵说：“夏天要来了，我的活也多了，我现在还教了两个小徒弟，生活也可以。我就是担心，我会唱的老戏，现在没有人学习了。”

　　在整个活动中，老赵一直没有告诉记者他的名字，记者问他好几次，他说：“被叫习惯了，叫我‘老赵’就行，赵本山的‘赵’……”

　　本组稿件由见习记者 杨博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