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七巧,一个并不讨喜的女人。从未得到过真爱,甚至连正常的爱都未尝过。自小嫁给瘫子的她尖酸刻薄,心理阴暗,将自己对生活的所有诅咒,都转嫁到了儿子和女儿身上:儿子与她沉溺鸦片,任由妻子郁郁而死;女儿被她逼迫辍学,好不容易交了男友却在订婚之际,被母亲以吸食鸦片为名断了姻缘。但就是这部以曹七巧为女主角的小说《金锁记》,为张爱玲赢得了文坛高手的美誉,《金锁记》被傅雷称为“当年文坛最美的收获”,“张爱玲最好的小说”,而后数十年来从未受过冷落,电影、电视、乃至京剧都曾改编过这部名作。而11月28日、29日两晚登陆黄花岗剧院的,则是王安忆编剧、许鞍华导演、“香港舞台剧皇后”焦媛主演的话剧版本。这四个时空交错、行当不同的女人,将会呈现出怎样的一个压抑着全部情欲的曹七巧?
撰文:本报记者 龙迎春
编剧:
王安忆的编剧处女作
王安忆跟张爱玲一样是上海人,因此她经常被拿来跟张爱玲相提并论。尽管她一再强调自己跟张爱玲不同,甚至直接以“世俗”来评价张爱玲,但王安忆也承认,因为关于她和张爱玲之间的种种话题,为她打开了书的销路。
王安忆的《长恨歌》被搬上舞台,她自己首次当编剧改编张爱玲的作品,她跟戏剧的缘分,却要追溯到父亲、作家王啸平——上海人艺的著名导演艺术家,曾执导过话剧《白毛女》、《杜鹃山》,并且把《霓虹灯下的哨兵》第一次搬上上海的话剧舞台。
和张爱玲对笔下的人生所呈现出的一片灰冷不一样,王安忆给了人生更多的期许,在改编《金锁记》的过程中,她加重了少女曹七巧的篇幅,她少女时与肉铺伙计的朦胧爱情,成为该剧开篇的一抹暖色,而曹七巧儿子长白的戏份则全部删掉,话剧《金锁记》成了一个母女两代人的故事。在结尾处,王安忆又给了曹七巧女儿长安整整两场戏,她和童世舫的爱情,尽管并非完美的结局,却依然使这场由母亲一手炮制的可怕的报复,受到了青春和爱情的冲击。
主演:
焦媛缠足体会
曹七巧的压抑
对于广州观众来说,十年前在《蝴蝶是自由的》里以“脱戏”吸引观众眼球的焦媛已经成长为《容易受伤的女人》中可以高歌王菲爱情歌曲的多面派演员,而且多年来一直坚守在话剧舞台上的焦媛在香港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舞台剧皇后”。在无数青春美少女为了能在一部两部影视剧里露脸而无惧“潜规则”时,焦媛却始终将自己的重心牢牢地放置在相对小众的舞台上,终于成长为香港话剧界的首席青衣。曹七巧是焦媛舞台上最大的挑战,年代的隔阂、年龄的跨度、复杂的心理变化都是她以前的角色难以比拟的,而为了能够体味这个堪称文学史上最惨的女人的感受,焦媛在演出前不惜缠足,去感受那种被禁锢的压抑。
原著:中国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金锁记》写于1943年,是张爱玲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文学批评家、翻译家傅雷曾在当年的《万象》杂志上匿名撰文,称《金锁记》是张女士“迄今为止最圆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的故事意味,应当列为今年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并严厉地批评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和《连环套》油滑飘浮,导致《连环套》在连载的途中,立即被《万象》腰斩,从此该杂志不再见张爱玲。尽管张爱玲当时并不服气,但很多年后,她自己重新看自己的作品,也说:“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而海外的夏志清教授,则称其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金锁记》之所以被这么多人热爱,在于张爱玲对于曹七巧一生悲剧性命运的深刻描摹,傅雷评价说,情欲的作用,很少像这部作品这么重要。一个小家碧玉高攀贵族,门户的错配种下了悲剧的种子,偏巧原本要做残废公子姨娘的她又被扶正,酿成了悲剧的第二颗种子。她压抑了自己的情爱死心服侍一个病人,却在季泽身上点燃了情欲,这点爱甚至让她前所未有地“沐浴在了光辉里”,然而十年后,为了黄金,她却把这个爱情肥皂泡亲手吹破了。对肉体的爱终究敌不过对黄金的贪,终身得不到爱情的她,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于是,当她熬成母亲、熬成婆婆,儿子、媳妇、女儿,便一一成了她报复的牺牲品。
导演:许鞍华担心极端张迷不满意
《金锁记》是两个名女人的第一次——王安忆第一次写话剧,许鞍华第一次导话剧。许鞍华从来都不掩饰,她既是张迷,也是王迷。尽管之前两次在银幕上改编张爱玲的作品都不令人满意(《半生缘》、《倾城之恋》),但她还是认为,话剧的写意可以避免很多电影中不能复制的细节。简洁写意的舞台使得她无需去还原姜家大院,去还原这个富贵人家的精巧摆设,却可以通过演员肢体和语言的直接表现,将所有的观众都吸引在舞台的焦点中。
话剧《金锁记》在香港创下了票房奇迹,遵照剧本所作的温暖和更为正常的人物处理,使得许鞍华担心舞台版《金锁记》可能会令一些极端的张迷觉得失去了张爱玲的清高冷傲,不过她也说,张爱玲其实就是通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