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君

　　继《突围》、《圣地之光》之后，总政话剧团的又一部巨制《毛泽东在西柏坡的遐想》日前在八一剧场隆重上演。这出戏，以它有别于传统戏剧创作规范的主题、人物、情节和结构处理，再一次对这种新的戏剧范型——政论体进行了成功尝试，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新的美学原则，并领略了它宏大叙事的魅力。

　　主题的单一性和隐蔽性是传统戏剧的讲究，而这出戏却以多义性、公开性和重大性为号召。从新中国“让人民吃饱肚子”的建国宗旨，到“让人民也象我一样吃上一碗红烧肉”的政治理想。从集体研究集体决策的领导机制，到“支部建在连上”的组织建构。从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革命政权得而复失的经验教训，到我党对于艰苦奋斗精神的提倡。从对于农民和土地问题的深刻思考，到土改政策执行过程中扩大化倾向的及时扭转，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声，到全面大反攻的战略决策……让我们再想想，围绕新中国的建立，还有哪些议题没有被涉及到呢？

　　而且，这些议题没有潜藏在情节和动作中，它们是被置于前台，公开、响亮地说出来的。听听这些声音吧，“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我们要消灭的是不合理的剥削制度，而不是消灭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中国最大的问题是农民问题，农民最大的问题是土地问题”！“得人心者得天下”！“水可载舟，也可覆舟”！“中国的革命是伟大，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一句一条标语，一句一个口号——那是来自理性的温度，熔铸着作品的思辩色彩，也烘烤着观众的灵魂。

　　人物形象的共性和代表性取代个性，成为这部作品中人物雕像的形神。毛泽东是新中国缔造者、中国共产党的总代表，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粟裕等人是老一辈无产阶级政治家、军事家的代表。而蒋介石与国民党、旧中国之间，列宁、斯大林与苏维埃政权之间，邱大娘与支持共产党闹革命的群众之间，郭沫若、费孝通与中国进步知识分子之间，都是一种代表关系。这些形象的内含，或者是一个国家，或者是一个政党，或者是一个阶层。他们作为群体所共同具有的政治属性和社会属性，在创作者的笔下，远比他们作为个体的性格、心理与情感属性更为重要。因为，此戏的主角是那个时代，是时代精神，是那个时代洪流中的弄潮儿。

　　相应的情节设计中看不到性格和情感关系的扭结，或是个体命运的变化，象传统戏剧那样。填补它们的是国家意志、政治关系和群体命运。沿着这一思路，剧作牵出了一幕幕重大历史时刻的缩影。辽沈战役、淮海战役的指挥现场，“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战略决策……毛泽东与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等人不同内容的重要谈话暂且不说，即使是微小到请老张的亲戚一起吃野菜、给邱大娘过70岁生日，与妻儿谈心等生活细节，也都不是“戏剧性”层面的关系和事件，它们的内里，无一不潜伏着党政军国大事，无一不承载着四亿五千万中国百姓沉甸甸的人生。

　　而这些情节的连接，也不再呈现为那种因果相连、层层递进式的单线形状，更像是一个并列、开放、发散着的无形网络。剧作以对话为纽带，冲破时空限制，在古今中外间挥洒自如。以斯大林为代表的政治盟友的态度变化，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的成功与失败，甚至与政敌蒋介石之间的分合之论等都尽收其中。然而，它们的穿插又绝非散漫。演出开头时，有关新政权、新中国、新世界的那段独白，以及结尾“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占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宣言，包括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奏响，都再清楚不过地锁定了这种大开大合结构中的“建国”核心。

　　在举国欢庆建国60周年的热烈中，上述处理使这部作品越发显得冷峻而庄重。它拉扯着我们暂离现实的绚丽多彩，去接受历史洗礼，去体验曾经的雪雨风霜。它像是一场讲演，更像是一种仪式，整合着情感，统领着思路，使我们别无选择地集合在共和国的旗帜下，背负着这一代人所无法推卸的历史使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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