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桃花》,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昨晚终于一睹风采,幸甚至哉!!
去的很早,入场却晚。匆匆忙忙就座,然后观察舞台,舞台的设计真的很棒,重重纱幔垂地,层层帘幕低卷;背景的朵朵桃花,似水墨画中那点点嫣红的点缀,在轻纱帐下若隐若现;旁边桃花树,花团锦簇,桃花芬芳,似乎用力一吸,就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丝丝香甜。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张极度惹人注目的牙床,我竟恍惚以为这是五柳先生笔下的世外仙境——桃花源。
在我恍惚的乱想中,光影渐渐黯淡,故事缓缓展开——
“魏市少年冯燕,与牙将张婴之妻私通。某夜张婴醉归,张妻将冯燕藏于米缸中。张婴醉卧时压住了冯燕放在凉椅上的巾帻。冯燕欲逃,示意张妻将那巾帻取来。张妻会错了意,以为冯燕是要张婴腰间的佩刀,想杀自己的丈夫。于是抽刀递给冯燕。“我要的是巾帻,你却给了我一把刀!罢,罢,这样的女子心肠过于歹毒!”冯燕念及此,一刀便把女子砍了……
出刀的刹那,惨叫声起,红光满天,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可睁开眼时,却看见已死的女人竟兀自站了起来,哦,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个套层结构的故事。
曾经在课上研究过套层结构的电影——《法国中尉的女人》,所以我自信能条理清晰的知道切入点和转换点。
张妻示意冯燕杀了张婴,因为她坚信冯燕早有杀人之心,而冯燕却口口声称“我要的是巾帻,你却给了我一把刀!”到底是谁先起了杀心,台上的人说不清楚,台下的观众更说不明白!你知我知他知的是:爱情,在拔刀的刹那,竟要以性命相见!
舞台上的男女,生活中也是一对婚外恋的情人,所以女人不甘心死去,从戏中跳出跳进现实,而张婴同样不甘心糊里糊涂的冤死在睡梦中,所以三人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开始了一场谁杀谁,谁又该杀的争论——
该杀谁呢?在古人眼中,这并不难回答,不管是唐朝还是明朝,男权社会中,该死的自然是女人,这毋庸置疑,也无可非议!可是,放在今朝,这就不是一个能三言两语说清的事了,所以才会有那么些个犹犹豫豫!
那么到底应该杀谁?
杀张妻,不可以!于张妻而言“前一刻还恩爱缠绵,甚比蜜甜,后一刻怎么可以恨意陡生拔刀相见?”; 于冯燕而言,此举也太过无情!
杀张婴,不可以!于张婴而言,“他有理由杀奸夫,也有理由挥刀淫妇,怎么可以无缘无故被被奸夫淫妇杀死醉梦中?”于冯燕而言,此举也太过无义!
杀冯燕,还是不可以!于张妻而言,因被冯燕此举感动,竟以身殉情;于张婴而言,死在自家,撕破真相,逼得自己因妒生恨害死妻子,无辜之人变成了罪犯之身,而奸夫淫妇却因死亡陡然伟大升至永恒,这太不公平;于冯燕而言,自刎行径透露太多勉强和无奈,而这一设计也太过差强人意!
所以,结局是大家都不能死,所以就让宝刀回鞘,一切如故。夫妻还是夫妻,情人还是情人,当做一切都未发生,当做一切只是梦境。
只是,拔刀就是拔刀。还刀入鞘不难,误会冰释也易。可是这心呢,拳头大的心呢?“拔刀的瞬间,恶念已起,嫌隙已生,又怎能当作一切如故?”
在我看来,刀代表心底的欲望和邪念,拔刀即是邪念生。杀下去,是罪恶,放回去,却是心伤!因为即使还刀入鞘,心仍然寒意凛凛!其实当巾帻和刀衍生出误会,当误会演变成猜疑时,已然宣告了结局!
故事的结尾实在不错,与现实也大致相仿,宝刀拔出来又插了回去,妻子回归了家庭,张婴夫妻继续生活,日子在平淡如水、相敬如宾的时光中流逝;张妻与冯燕则形同陌路,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原谅、遗忘的干干净净,一丝不留。没有人再记得那课桃花下发生的故事,没人再记得那段桃花下暧昧的过往,甚至没人再忆起我曾经爱过桃花!
丈夫、妻子、情夫、情妇,我不曾扮演过其中任何一个角色,可是世人都明白,不论是在唐朝,还是在今朝,都是无法共存的!
三个人,一个舞台,以《醒世恒言》中一个简单至极的故事,却描述了一段复杂至极的感情,从而深刻挖掘出了人性、人心的复杂。故事其实简单的没有了悬念,可是却又深刻的让人难忘、警醒。
真的很感谢邹老师发掘了这么个本该淹没在斑斑历史书中的故事,虽然显得残酷,却清晰的剥出了男女情感的内在。使得我不得不去反思自己在现实该扮演的角色。
舞台很漂亮,灯光、服装给予的视觉冲击力也很强烈。还有音效,也恰到好处。话剧开场那幕,纱幔里冯燕的吟着那几句诗句,“帷飘白玉堂,蕈卷碧牙床,楚女当时意,萧萧发彩凉”(没怎么听清,我感觉应该是这几句),不动声色的把观众带进一个无限诗意的意境。悠扬的音乐,幔帐里舞蹈的姿影,伴着行吟般的诗声,如梦似幻,如切如磋,真的很美,真的很棒。
只是有点不好,我总感觉这应该属于一个小剧场话剧,保利剧院对它来说,未免大了,因为即使坐在一楼的我,依然看的不够真切,听的不够清晰!
末了,还想感慨一句,女人真傻,“宝刀啊,秋水一般的宝刀啊,借你一用,杀出个幸福来……”,如果幸福是杀出来的,那这幸福也太沉重了!
90分
(裴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