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表演艺术家焦晃联合老同学们排演的果戈理经典作品《钦差大臣》今天晚上在国家大剧院亮相。焦晃进京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由于此次的演员几乎都是上海戏剧学院59届毕业生,因此平均年龄是70岁左右。而之所以要选择这部戏,也是要将当年“没做完的功课做完”。
已年逾七旬的焦晃,这次进京染了一头黄发,而且身体健硕,精神尤其好。谈到排《钦差大臣》他表示这是自己一次很有勇气的尝试,因为角色的肢体动作和台词量,是让他这个年龄段的许多演员都望而却步的。焦晃是如今公认的表演艺术大师,可是对于长期流传的“南焦北于(于是之)”的称谓,他却说自己很“尴尬”,声称“于是之永远是前辈和榜样,这个说法只是个开过了头的玩笑。”
做一个身心投入的演员
新京报:《钦差大臣》据说是您五十多年前未演出的毕业作品,当年的假钦差也由您扮演吗?
焦晃:对,我们当初排这个戏是1956年由前苏联的专家指导过的。后来到了1958年准备毕业剧目的时候,赶上“大跃进”时期,当时的政治风气不能演外国戏,尤其是这种强烈讽刺题材的戏。所以我才说这次我们是重新把喜剧的课题做一做,把原来没做完的功课完成。
新京报:这次除了怀旧,把功课做完,艺术上有没有新的要求,或者突破?
焦晃:虽然这个戏有很多现实意义,但我们不玩花活,就是好好排一出经典的现实主义大戏给观众看,并让更多青年观众对我们话剧创作,有更深一些的了解。因为现在的上海,年轻人喜欢看一些比较前卫的东西,真正搞人物塑造的作品他们看得太少。
新京报:这次这个戏对体力要求很高,看您身体状况很好,几乎没有体力方面的担心吧?
焦晃:我有三场戏,一场下来衣服就全部湿透了。你看我身体好因为我长期注意锻炼身体,比如打太极拳。在我看来舞台演员的脸不是最重要的,形体才是,最好身上不要有一块多余的肉,这样整体才完美。毕竟身心是演员的创作材料,演员一旦放纵自己,比如肚子大,屁股就一定坠,屁股一坠,膝盖也会弯。所以最好要节制,不能喝很多的酒。
新京报:演员总会有年龄的局限,可是看您这两年却还敢于塑造不同年龄的人物,比如2008年的《Sorry》。好像您一直都劲头十足,没有累的时候。
焦晃:演影视剧年龄是必须要考虑的。但是在舞台上,因为跟观众有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正是演员可以用技巧来弥补年龄的。比如我演戏时,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纤维,每一块肌肉都很活跃———因为你在演,就必须要调动你所有的能量,连发音都要塑造,完全脱胎换骨———所以演完了就会很累。拿我爱人的话说我,就是在外面生龙活虎,回到家却马上装死。但是无论多累,我也很骄傲,因为我勇气可嘉。英格丽·褒曼到七八十岁还在演戏,可是毕竟像我们这个年龄段的演员,不管是好莱坞的大腕,还是英国皇家剧院或是莫斯科剧院的演员,挑战不同角色还是不大容易。可是我敢演,不管精彩与否,我站在了舞台上,一待就是好几十年。我希望我的创作信心,能够永远不老。
我会一直排戏
新京报:前两年您来北京演《正红旗下》的时候,记得那次发布会您流泪了,因为作为北京人您很在意回北京演戏,这次跟上一次相比,还是会紧张和兴奋吗?
焦晃:我演戏总是紧张的,总是忐忑不安,尤其是在北京,这里有很多行家,我不想被别人笑话。不过北京的观众对我特别优待,包括我在胡同遛弯用北京话和大爷大妈打招呼都会觉得很亲切,这些在上海可感受不到,所以每次来演出我总想尽可能表现得好一点。
新京报:曾经您在演《Sorry》之前,还想排《简爱》,那时候曾传出那将是您的舞台告别作?
焦晃:筹备《简爱》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问题,我的眼睛得了角膜炎。那个戏很可惜,因为我是按照小说的处境编的故事,自认为这个版本比国外那两个电影版还要好。但是,以《简爱》告别舞台是别人乱说的。我认为只要是干得动的时候,我会一直排戏。戏剧是我一生的爱好,不好的电视、电影我不会接,和我合不来的人我也不会合作,所以在我还有力气的时候,我希望把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重新召集起来,并且演戏能激发起我们的身体机能,不演戏容易老,演戏反而更年轻。
新京报:所以您这两年还成立了工作室,要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梦想?您的未完成的梦想是什么?
焦晃:我这个工作室,实际上是个空架子,我也养不起一帮人,它只是一个名称罢了。至于梦想,我还想排莎士比亚的戏,但莎剧人物众多需要很多演员,牵扯到人,就会和人事扯上关系,这都是我的弱项。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资金其实现在也越来越难拉?)至于资金的问题,现在我有很多好朋友愿意支持,而且我都能通过票房把钱再还给他们。
新京报:您觉得现在的话剧市场有你们当年的好吗?
焦晃:其实我还是怀念当年上海的长江剧场,怀念艺术剧场,怀念老观众们,那个时候我们度过了很多激动人心的夜晚,有的夜晚甚至泪汪汪一片。现在看话剧的人虽然很多,但是票价太高,让那些退休家庭花一千多块买票看戏,还包括打车、吃饭,这我可做不来,所以我的戏在上海最高也就卖到两百八,硬压下来。
我很骄傲,但不自满
新京报:您应该也听说过民间“南焦北于”的说法,对这个称呼您怎么看?
焦晃:我很尴尬。完全不能这么讲。就在前不久飞天奖颁奖时,陈小艺上台的致辞里也提到这个称谓,被我当时就给删除了。我曾和舒乙打过一个电话,因为我知道前一阵网上有一个专家曾批评过这个说法,舒乙恰好认识写文章的作者,所以我请舒乙跟那个同志说一声,包括跟于是之的夫人说,我百分之百地同意他的观点。我自然不是乱讲,因为当时网上出现这样的称呼,是我在拍摄《雍正王朝》的时候剧组搞的宣传。我当时就觉得不妥,并且打过电话给于先生的家里,那时他已经得病不能接电话了,我就和他夫人说我非常难堪,因为于先生是我的前辈,我无法相提并论。包括去年去世的林连昆,我在写悼词的时候就说,“五十年代,他的小顺子是我一直铭刻在心的记忆,八十年代我更感受到他在《绝对信号》中的艺术召唤”。在我看来,这些前辈艺术家,是现实主义演员团队的杰出代表,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新京报:可是这个说法已经叫了很多年了。
焦晃:我也曾澄清过,甚至登过报,这是一个开过了头的玩笑,我不能这么去接受。如果非要这么提,我只能说那是因为我和于先生都能坚守舞台,可能正因为这一点,大家容易想起来这两个人。
新京报:那么您最喜欢民间对您的哪种称谓,比如莎剧王子?
焦晃:我才不那么傻呢,我找死去,当大师容易早死,没必要的。我就是一个演员,也不是影视明星。说实话几十年来我从没冲钱做事,就希望能尽可能尽心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这绝不是假话。
新京报:有那么多光环,您却行事低调,从来不摆架子,哪怕心里也没有骄傲过吗?
焦晃:摆架子那是傻帽,但我很骄傲,只是不自满,哪怕一部戏已经演到最后一场,我也会继续调整。到如今我已经演了几十部戏,之所以骄傲,是因为在演戏的数量上我不仅多,而且像于是之先生、李默然同志,包括影视界的陈道明等,他们演的戏恐怕都没我多。此外,我演的戏基本上没有一个雷同的角色,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天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