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紫钗》古今对比妙趣
(明报)2010年3月9日 星期二 05:10
【明报专讯】毛俊辉舞台新作《情话紫钗》,灵感来自仙凤鸣的唐涤生粤剧戏宝《紫钗记》,是今届香港艺术节的本地热门制作,古今交织,新旧交融,成绩不错。
其实十年前哄动一时的《剑雪浮生》,就以仙凤鸣台柱白雪仙、任剑辉和唐涤生为主角。近年拿唐涤生粤剧借题发挥的香港演艺作品,有《帝女花》话剧版和舞剧版,以及取材《再世红梅记》的话剧《只有香如故》。今年贺岁笑片《花田囍事2010》,亦源自任白唐粤剧《花田八喜》。
《情话紫钗》胜在跨界别跨时空,台前幕后阵容甚强,证明复出剧坛的毛俊辉宝刀未老,可喜地兼顾传统与现代。
台上没有清楚交代《紫钗记》的剧情,而是穿插一些著名唱段,林锦堂演唐代才子李益,胡美仪演风尘佳人霍小玉,当然吸引到粤曲迷。尤其是减了肥的林锦堂,恢复标准小生台型,做到多情洒泪。
最有趣是现代戏,毛俊辉找来庄文强、麦兆辉 合作编剧,妙论新时代情欲,施展商场与情场斗法,十分生动。特别是对白唇枪舌剑,抵死惹笑而又聪明爽快,显出“华丽上班族”的古灵精怪。
摩登李益Kelvin是广告公司才俊,眉精眼企,风流成性,谢君豪演得挥洒自如,状态奇佳。有点惊喜是何超仪 饰演摩登霍小玉Jade,在斯文淡定中流露风韵魅力,可观可爱。剧中这对职场精英旗鼓相当,擦出真情火花、三角矛盾和生意冲突,业务会议上摊牌的场面充满奇趣。
还有潘志文演现代大老板和古代黄衫客两角,功力老练。马沛诗演现代千金Sophie则艳丽豪放,妙在张继聪 演现代黄衣人Ian Wong,兜售爱情保险,十分趣怪。合演的刘玉翠、朱栢谦、姚咏芝、鲁文杰、李小明也好戏,并且大唱现代新歌。
全剧多姿多采,古今对比强烈。当然,新旧梅花间竹难免不大平衡。
古装戏很简略,粤剧迷未够过瘾,非粤剧迷则不大明白。好在现代戏妙趣横生,只是高潮剧力还未足够,不妨加强结局的喜剧感。
石琪
《情话紫钗》再造经典
文章日期:2010年3月23日
■作者简介
卢伟力,艺评人,纽约市立大学戏剧博士,香港浸会大学传理学院副教授。
文:卢伟力
【明报专讯】在香港文化中,既有艺术深度又广为观众所知所爱的作品其实不少,唐涤生(1917 - 1959)的《牡丹亭惊梦》、《蝶影红梨记》、《帝女花》和《紫钗记》,在50年代上演时,因任剑辉(1913 - 1989)、白雪仙(1928 - )的传神演绎,感动过一代观众。它们历演不衰,不单可说是粤剧经典,更是香港艺术经典,很早就有精致的粤剧电影版本。近年,在舞蹈、戏剧等媒介中,都有尝试把这些经典再现。今年香港艺术节中,毛俊辉的《情话紫钗》是又一部有心之作。
《紫钗记》的故事,源自唐代传奇小说《霍小玉传》,是典型的“痴心女子负心汉”模式:才子李益与霍小玉一见钟情,共同生活,但李益后来外放当官,更贪图权势,另娶高官卢某之女,抛弃了霍小玉。霍小玉苦无情郎音讯,相思成疾,最后含恨而死。后来,明朝戏剧家汤显祖(1550 - 1616)据此写了戏曲《紫钗记》,改了结尾,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唐涤生的《紫钗记》,依汤显祖的版本,亦重写李益、小玉二人坚贞不渝。最后的大团圆结局,虽然还要靠外力,不过那并非重点,反而主角的争取才是戏之所在,霍小玉拖病躯,穿上凤冠霞帔,直闯卢太尉府婚礼非常震人心弦。
演绎李益霍小玉现代爱情故事
毛俊辉的《情话紫钗》,似乎是他对爱情观的一次宣言:儘管在男男女女迷失於情慾、亦懼怕付出真心的當代大城市,只要遇上了一段真情緣,又打開自己心扉,勇於接受,那怕眾目睽睽,那,人間的真愛就屬於我們。
基于这概念,《情话紫钗》是由传统唐涤生《紫钗记》的“拾钗”才子佳人邂逅唱段(由林锦堂、胡美仪演绎)开始,穿插几位现代“中男”、“中女”的对话和角色扮演片段,而进入当代版的李益与霍小玉(谢君豪、何超仪演绎)故事。
当代的一见钟情故事,由谢君豪在酒会中拾得手机开始。他以典型港男追女仔的甜言蜜语与对方调情,然后,机主何超仪来了。第一次见面,就似曾相识。原来彼此在生意上早有联系,她赏识他的广告设想,力排众议,推荐给老板,而他其实与老板女儿早已有一手了。
在人物关系结构上,与唐涤生《紫钗记》一一对应,甚至,在角色安排上,强化了卢家小姐的角色,由大家闺秀,变为商界女强人,并且是年轻的、性感的。这设定是为了使现代版的霍小玉显得寒酸,所剩下可与之比较的,只有自己那一份爱的感觉,以及对对方的体会——她相信对方深爱自己。
再现真爱 需精神力量感动观众
庄文强、麦兆辉的剧本,就戏剧结构来说,与《紫钗记》是平行的,但在戏剧推进上,现代版似乎还欠一点说服力。古典版的调情,是封建氛围的色彩,能感动我们,其一见钟情一夜终身一生眷恋,是柔美也是烈美;当代城市男女的调情,是司空见惯的,是咖啡奶茶云吞面,近于即饮即食,要感动我们,就得找出其所以与别不同之处,要写出其强大的勇气。
在《紫钗记》,选择了爱情,可以丢掉性命,换句话来说,要在当代再现经典的坚贞真爱,除了找到相应的外在结构,亦须找出相当的精神力量,以及牺牲。
要在咖啡奶茶云吞面中,找到人间珍味,或许只有真味二字。
《情话紫钗》毛俊辉戏剧作品融合古典于现代
一贯以来,毛俊辉都醉心并且锲而不舍地要把古典揉合于现代剧场,譬如说,他喜欢圣女贞德的故事,于是曾经先后推出《阿茜的救国梦》和《跟住个妹凼凼转》,把西方的贞德或中国化为杨家将故事里的杨排风,或分拆成互相补充对照的两个复合角色。近年,他更集中于对中国古典的回溯了,所以先有自《再世红梅记》而来的《再世情》,而现在的选择,就是《紫钗记》。因此,从他的创作轨迹看,这个戏的出现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然而,古典跟现代的对话、揉合或者对照,从来难度甚高。因为,古典之所以是“古”代的经“典”,因为它生长在一个跟现代不同的时空,那个时空具备的是特定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条件,以及因之形成的人伦关系和文化观念。这些具体条件和观念,做成一些限制,或者助力,使当时人物采取叫今人感到陌生的处世待人的态度。就以《紫钗记》为例,虽然背景是比较开放的唐朝,一般女性到底难于 (虽然不是不可能) 经济上独立,本是“洛阳贵冑”的霍小玉才会有“自觉辛酸自惭被贬花,破落那堪共郎话”的悲叹,而李益才会自豪地说“休说被贬花,他朝托夫婿名望,终有日吐扬眉话。”也因为丈夫变心的事从来多有 (对于古典小说和戏曲略有认识的人来说,要举出什么例子或许都是多余的了),霍小玉即使真的被李益抛弃也无可奈何,唐涤生才会创作出一个行侠仗义的黄衫客,由他来为小玉出头,要杀尽世间负义之人﹗即是说,在男女经济力量不对等的时候,爱情本就沾染了社会地位高低的气息。
所以,《紫钗记》的真正矛盾其实不在霍小玉,而在李益。当一般男子都容易见异思迁的时候,他是怎样坚守信诺的?唐涤生创作出“吞钗拒婚”,乃成为全剧非常动人的一场,它对刻划人物,非常重要。
同样道理,《情话紫钗》中,与古典对照的一对现代男女,是怎样发生爱情的?Kelvin (谢君豪饰)说:“我们在这个不清不楚的现代世界生活,你为什么要学人讲清楚的爱情?”这是很重要的自嘲,或者反省。而吊诡的是,他和Jade (何超仪) 的爱情,虽然在庄文强、麦兆辉的仔细安排下,有拾手提电话、互诉款曲、互相欣赏等与《紫钗记》可以相呼应的布置,但是,由于在角色之间的交流方面着墨不深,考验也不够,就不容易令人信服他俩之间真的可以“讲爱情”。究竟Kelvin爱Jade的什么?他是在哪个骨节眼上开始爱上她的?依目前演出所见,实在有些含糊。
作为《紫钗记》第三者卢燕贞现代对照的富家女Sophie (马沛诗饰),在戏中有一句这样的台词:“我们都不懂得去爱﹗”对于在小家庭中成长,甚至不少是独生子女的当代青年而言,这句话无异是当头棒喝。因此,Jade在会议中公开表白对Kelvin的爱,或许正是这年轻一代要学习怎样去爱人的开始。爱,就从承诺开始,从学习怎样实践承诺开始。戏的这个安排本来很好,可是,由于随后Kelvin和Jade之间基本上只是以独白 (或者电话) 沟通,虽然谢君豪在这方面的演绎很好,念白很有感情,但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既然不足,情节的推进就不免嫌单薄了。
这个戏目前是三线交错发展的,林锦堂和胡美仪演的古典部分,谢、何、马等演的现代部分,和一众年轻人演的以当代心态评论古典,互相穿插。三条线索占的份量基本上差不多。或许,让第三条线精简一点,让Kelvin和Jade 拥有更多交流感情的空间,会更有利观众看到这位现代李益,跟古典的李益有什么不同:他遭遇到怎样的困难?有怎样的挣扎?而这一对“重像”角色,自然会建立得更见立体。
计算不了的爱情——情话紫钗
观赏场次:2010年3月5日
场地:香港演艺学院歌剧院
(原载于香港文化期刊《文化现场 CFOR CULTURE》2010年3月号)
爱情从来都是话题,也是创作灵感之源。从<<诗经。闗睢>>到<<红楼梦>>到今天无数以此为题材的创作,历久不衰。爱与欲是不变的人性,毛俊辉则觉得时代背景不同,人的爱情观念也不同,以粤剧经典<<紫钗记>>选段,结合现代版本的改编相互比较,以古代人真率浓烈的情感对照现代人在充满计算的社会,如何不敢去爱,也不懂得去爱。除此以外,毛sir也藉此剧让习惯当代戏剧的观众接触粤剧文化,带来新鲜感。笔者未看过粤剧,但看《紫钗记》选段并不感到沉闷或难明,反而感到比现代部分更有感染力——抑或说,为什么用日常语言表达观众熟悉情景的现代戏份,反而更难打动人呢?
《情》剧以“情话”为主要戏剧构成,在《紫钗记》里,角色直接唱出心中的爱慕、哀伤、悲愤、欢喜等等情感,例如“花前遇侠”一段,霍小玉的夫婿李益发配塞外,三年来音信全无 。后来她误信李益已被卢太尉招入府中为婿,感被抛弃,悲痛中偶遇豪侠“黄衫客”,唱到“恨檀郎从无鸿雁寄我半只字,空听泣雁过声……日也孤清清,我夜也孤清清,佢去后我旦夕顾影独对那药灶悲家空物剩,身外物典将清,忍听妈妈泣怨声。”配合演员的神情和姿态,悲从中来的感觉直接就出来了。
现代人的部分,处理方法却很不同。剧作者除了编写现代版本的霍小玉Jade和现代李益Kelvin的故事,还有五位“现代男女”以“生活化”的方式谈论与爱情相关的问题,穿插在整出剧之中。古今<<紫钗记>>似是他们谈论和观赏对象,也是思考爱情的媒介。至于现代版本的《紫钗记>> ,一方面要表现现代人的计算,又要让主角们在关系中角力拉扯,风格像电视剧《壹号皇庭>>和《妙手仁心>>,由高密度的“精警”对白构成,时而含蓄时而直接地谈情说爱----如何看对方、如何看自己、如何看待关系----“情话”更多是有关爱情的思考和对话,而不是情感的表达。于是“感情”对于剧中人应是切身的,有时却好像是抽离的,因为他们需要一段距离才能看清楚自己与对方。
剧中还有两个古今对照之处值得留意,一是古、今霍小玉的服装设计,另一是古、今“黄衫客/黄衣人”的对比,都关系到情感之表达和整体情绪的营造。《紫钗记>>选段的视觉元素和演绎都简化了,看来没那么华丽丰富,减少了演员的造手等肢体动作,服装也更现代化,把霍小玉的戏服都设计成大红大白的,强烈地表达她的情绪变化。当她与李益一起之时,从头到脚的鲜红衬托她的心花怒放;后来忧心遭丈失抛弃,则大半是白,只有裙摆留下一圈红;到“花前遇合”之时,霍小玉一身惨白,头发渐散,已是接近歇斯底里的悲痛。比较现代部分,Jade在整出剧里都是一身艳红。即使在现代版的“花前遇侠”,她和Kelvin争吵过后,应该是很伤心低落的,因为她知道双方都没勇气为爱情牺牲更多,但内心的挣扎却显出他们还未了解自己真正的需要,也不能作出抉择----这里Jade鲜红的套装和她的愁伤和躁动并不配合。
然后“黄衣人”出场了,从他全身金黄色的造型引来笑声关始,整场戏的调子都是喜剧,刚好与“花前遇侠”的伤感背道而驰。“黄衣人”是蓝钻级保险经纪,专门推销“爱情保险”,直接地把人际关系化为风险和金钱的数式。“爱情保险”这桥段其实已有电视剧用过,不算太创新,在这剧里设计为负心人心中有愧,藉保险金向被辜负的前度爱人补偿的方法,描述细节的部分引来观众不少笑声,也是剧本上的计算。但这跟霍小玉的关系有多大呢?“黄衣人”作为保险经纪,虽然自白只是“想帮人”,但对这行业来说,结识多些人总有潜在的好处。于是这一场戏的设计,以“爱情保险”又展示了“功利的爱情”多一个向度,换来观众的笑声,却失却了“侠”的元素。
抑或是,“黄衣人”带Jade重访他两起个案,看到现代男女关系中的疏离、沉闷、失望和无奈等等面相,然后指出Jade需要在其它人的故事人看到自己----那么他最少成为了Jade的指路人。然而她后来反省了甚么?如何从别人的故事中更加认识自己?剧本却没有交待,就直接让她在会议室中、众人眼前向Kelvin说“我爱你”。缺少了内心转变的铺陈,她勇敢示爱“论理争夫”的举措便减少了说服力和感染力。
可说是古装《紫钗记》的情绪是纵向的,大上大落;而现代版则向广处走,以不同的片段和面向展现“计算”和“功利”如何影响爱情。问题在于,现代《紫钗记》里的感情成了角色间谈论甚至谈判的客体,多用脑袋少用心,“精警”对白密度太高,正反映了编剧也处处“计算”着,心机有余,感动不足。虽然这正好配合“现代人充满计算”的基调,但剧作者意图是否只此而矣?若只是为了古今对比,现代部分大可更残忍一点,让Kelvin与Jade真心告白后,仍然留在财团太子女Sophie身边,彻底地放下真爱,蒙蔽真我去追逐名利和欲望。但现在是大团圆结局,导演安排古代霍小玉和李益在舞台后方,以欣慰的眼光看着台中要爱情不要黄金的Kelvin和Jade经过,像爱情路上的老前辈。那么,创作的意图其实是让当代人从古典里学习,如何找回自己的情感,继而懂得如何去爱人。爱是一种能力,只是被遗忘了罢。然而这种学习须从脑袋(计算)和口(调情/谈判)转移到心(感受/激情)的运用和释放,最好就是让现代角色的感情抒发以“唱情”或其它方式打动观众。以精心计算的对白和角色设计来批评计算功利的现代人心态,可算是一种反身性的失误和讽刺。
2010最期待的香港本土戏剧
文:尉玮 图:香港艺术节提供
要说今年香港艺术节最值得期待的本地创作,我会选毛俊辉的《情话紫钗》。
《情话紫钗》是毛俊辉离开香港话剧团之后的第一个个人创作,他说,要从粤剧《紫钗记》着手,想想现代人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从古典或传统元素入手发展作品,对毛俊辉来说并不陌生。《还魂香》出脱自《老残游记》,《新倾城之恋》映照张爱玲的小说原著,但最终不约而同摆脱了原著的标签,成为了“毛俊辉”式的故事。当《还魂香》数年后重演、幻化为《梨花梦》时,这种变化尤为明显。演出最后一幕,各个人物以现代装束登场,齐齐凝视观众,为作品的古今呼应做出完美脚注。
可见,这次的《情话紫钗》,不可能只是来一次粤剧新编,毛Sir有更大的野心。他把这次的作品称为“Total Theatre”(全剧场),希望将各种元素融入其中。而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个艺术家对自己的激情与能力的一次大汇总。
“我不是很想去做不同类型的拼贴,我想要它很‘有机’,由起点发展到一个新的故事。这必须是一个原创的故事,和今天的世界是挂的。就像哪怕我今天再做西方经典,也需要如此。莎士比亚成功也是这样,有人用心将其作品再演绎,令今日的观众都感动。要不然,那就是一个博物馆戏—museumpiece,是没有意思的。”
《情话紫钗》中,毛俊辉将粤剧的《紫钗记》里面的一些片段保留下来,给观众一种集体回忆的感觉。这个部分,用唱情来表达,是古装的、比较写意的。但令整个戏动起来的,则是现代的部分—一班现代男女在讨论现代的爱情。
紫钗情曲尽管猜
有戏曲,有现代;古代的李益与霍小玉在唱至死不渝的经典爱情,现代的“李益”与“霍小玉”在办公室中猛烈起争执。语言、歌唱、音乐、布景、服装、灯光……在打造“全剧场”的目标下都将成为表演的艺术手段,而不是装饰的工具。这样的场面,很容易让人想起赖声川的《暗恋桃花源》,但不同于该剧摆明车马的古今并置拼贴,毛俊辉似乎更想要二者融合得不痕迹又互相映照。普通观众的疑惑是:怎么有机融合,才不会变成一个大杂烩?
其实,从演出超级强劲的阵容卡士中,我们不妨大胆猜测该表演的几种可能:
特邀演出:林锦堂、胡美仪—粤剧的味道不可能太单薄
领衔主演:谢君豪、何超仪—风流才子型小生与现代“型”女的搭配,现代男女的爱情不再是女子痴心一片,恨等情郎归。
联合创作:《无间道》编剧麦兆辉与庄文强—现代爱情中的卧底与反卧底?
音乐总监:高世章—音乐剧的加盟?
咦,这会是一个古今“穿越”讲述情侣间侦查与反侦查的粤曲音乐剧?!
(以上猜测纯属本文个人观点,与本报与本版编辑无关。)
其实,《情话紫钗》已于3月4日上演,是与不是,观众自有定论。在演出进行到中段的今天,要讨论剧情,不如来说说幕后的八卦,看看毛Sir如何想到请来这几位创作者,为作品“加料”。
黑帮不入《紫钗记》
庄文强与麦兆辉的加盟,是为了突出“对比”。
“我很喜欢香港本土的编剧人才,这一次,因为我的创作材料源自于戏曲,我就希望语言很不同。要很现代的语言,整个语调、词汇都很不同,与戏曲形成一个对比。香港电影中的语言是很贴近现代社会的生活触感的。庄文强与麦兆辉,我觉得这两人虽然做很多警匪片,写很多黑社会啊,但是他们很喜欢写人性。尤其是《伤城》,我很有印象,其实这部电影我不认为拍得很成功,但我印象很深的是他们想要去写的那个东西。”毛俊辉说。
庄文强说自己认为一百年来香港最好的编剧是唐涤生,因为他作品中所有的东西都很美。接到毛俊辉的邀请,他跃跃欲试,几个月中写出了好几个故事,却都被“毙”了。被否了两三次后,他知道,毛俊辉要的,不是很故事的故事,而是平常人的生活。
“他给了很多故事我,但是我要的其实不是故事本身,起码不是很多故事,而只是一个故事—和李益与霍小玉平行的那个。这写起来很难,我们磨合了一年多去找到那个connection。庄文强花了很多时间功夫去尝试,先开始出来的成果不是很对味。有些是内容不行,太多故事;有些是语言不行,舞台上的语言不能用很生活很传统的方式来写,它现代得来必须要很有point,要能够很清晰地传达行动与信息,这和电影用很好的语言来营造生活的幻象是不一样的。”毛俊辉给庄文强看各种舞台剧本,第一个本子就是《艺术》。“那么简单的情节,三个男人光是聊天说话,观众居然不觉得闷。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好的舞台剧剧本。庄文强明白我的意思:舞台的剧本一定要很考究。为甚么很少人写,也很少有完整的剧本可以不停重演?就是因为有很多功夫在这里面。”
庄文强说,不熟悉舞台语言,让他的写作如同“盲人进迷宫”,只要有路就走过去。习惯了“close-shot”、“wide-shot”的他要开始习惯全景式的舞台空间。“这是我近十年来写得最长时间的剧本。”他说。
结果如何?毛Sir拍心口:“我很满意。”
音乐分寸很诡异
高世章的加盟则是另一个故事。
从美国专攻完音乐剧的高世章回到香港后,一直想和毛俊辉合作,但两人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戏。这一天,两人聊天说起戏曲,高说起刚帮白雪仙做完一个新版《帝女花》的开场音乐,发觉自己对戏曲认识不深,很有兴趣研究一下。毛俊辉心中一亮:“我刚好有一个计划,从戏曲开始,但又并不是要你写戏曲,有没有兴趣一起研究一下?”高世章这就成为了剧组一员。
“但是我们很快就知道我们不知道要写多少音乐。我们已经有戏曲了,而又不是做音乐剧。在甚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很有一点let ithappen的感觉。”毛俊辉说,“音乐剧中音乐是主导,在《情话紫钗》却不能是主导,但又不能完全只是配乐。他曾经写过一些出来,我觉得不行,因为太完整了,像是一个音乐剧部分。感觉戏做做,突然出来一个音乐剧的部分,又不对了。整件事情很tricky的。其中有一首歌,发生在办公室中,男女主角有一段争执,其它演员就像古希腊剧场中的歌队一样,去评论、讨论他们的关系。歌队演唱的这首歌分寸要拿捏得很好,多了,就喧宾夺主;少了,又没有效果了。”
高世章说,在以往的创作中,他很自觉音乐剧的定义—抽走了音乐整个剧情将无法成立。但这次他抛开了这个包袱,“是不是音乐剧,怎么定义,其实都无所谓,最重点的是是不是好音乐,适不适合演出。这个创作中的音乐,要用现代的音乐来对比一个古代很完美的世界,这令我一直在想:现代人的音乐到底是甚么?如何把对《紫钗记》的印象摆进现代的节奏中?”
最终的效果如何?这次没有买到票的观众不用灰心,据闻该剧将在世博会期间前往上海登台。有心的观众不妨在游览世博会的同时稍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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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亮:《情话紫钗》助理导演(文章来自香港首演专题blog)
在过年前,来了一次串排。串排,就是把全剧从头到尾演一次。当中虽有很多未完美的部份,但对演员、创作人员及导演来说,是很重要的过程;亦是一个阶段的成果。有什么可取及要改善的地方,也希望在串排中找出来。忙了三个多星期,改了、排了、写了、编了、演了、唱了、练了 没完没了,毛sir就是想把构思经年的心思,运用各人的专长呈现出来。
剧中,有戏曲、有戏剧、亦有音乐剧场的形式,要“三合一”,很困难,亦很容易会沦为玩弄形式,而失去了用来说故事的原义。要“三合一”,亦要靠演员明白由一种表演形式,转化至另一形式的过渡及分别。所以,在串排中,演员们也在观看其它演出部份,找寻互相呼应的地方。
毛sir说,近二十年的中国戏剧圈,一直在谈论表演三大体系 – “梅兰芳 (戏曲)”、“布莱希特* (音乐剧场)”、“史坦尼斯拉夫斯基* (现代戏剧表演)”,如何运用及具体的呈现于演出。理论归理论,可以搬出不同的研究和学说来解释,夸张一点是可以天花龙凤。表演归表演,不只是用文字和语言来说服观众,而要真的具体呈现,要观众“收到”才算“收货”。当然,不能只为形式而形式,否则就反被聪明所害,落入一个只重“理论”的演出,缺了创作的有机性。
我想由创作的开始,毛sir也花了很大的心思,尝试把这三大体系来一个大串连。像他一直的说,“不知道是什么,要试”。对的,想法是有了,构思清晰,就是要试出来。试,亦不可以一厢情愿,要有根有据,有理有机。由《紫钗记》作引伸,当中已清楚的包含了故事发展的可能,及戏曲形式的实践部份。没有强而有力的故事及主题根基,就很难发展出新的形式及新故事来。唐涤生的《紫钗记》,绝对是上乘的材料去炮制新故事出来。顺理成章,运用戏曲的表达手法,去说经典的故事。要突出这“经典”,同时亦要靠其它的表现方式来配合。
注明:布莱希特,著名的德国剧作及导演,创立了“抽离主义”的表演形式及理论。是运用音乐说唱于戏剧 (不是音乐或歌舞剧) 的第一人。着有《沙胆大娘》、《灰栏记》及《四川好人》等。* 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著名的俄国导演及演员,建立现代戏剧的表演体系(史氏体系)。其体系注重写实、角色内在与外在的表现、人物分析及有机性。对日后的戏剧表演、理论及流派,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