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尼金斯基《牧神午后》微调版在东艺上演，英国兰伯特舞团演出剧照。 早报记者 高剑平 摄

　　早报记者 廖阳  

　　在一些研究者看来，“舞蹈之神”尼金斯基的作品通常都具有雌雄同体的质感，在突出男性权势和力量的同时，往往又具备女性的性感和妩媚。曾与尼金斯基共事多年的编导大师福金(俄罗斯著名芭蕾编导，1880—1942)把尼金斯基比作“半个猫科动物”，“也像一匹种马溢出充沛的能力，脚在不耐烦地挠着地面”。

　　100年后，“舞神”的这种神韵，通过英国兰伯特舞蹈团表演的《牧神午后》部分渗透了出来。昨晚，东艺歌剧厅里的观众坐满了九成，他们对《牧神午后》送上了稍显拘谨的掌声，他们似乎还在回味《牧神午后》到底“讲”了些什么。相比之下，昨晚上演的《嘘，安静》和《神秘巨石》则得到了满堂掌声和口哨。

　　删除一些

　　“不体面”的动作

　　戴上草编的纹样假发，画上高挑的眉毛，穿上布满斑点的肉色服饰，再在腰间围上零星几点绿叶，曾在法国轰动一时的“牧神”以及人们想象中的尼金斯基，就被兰伯特舞团的男舞者复现了出来。

　　《牧神午后》系尼金斯基1912年根据马拉美(法国象征主义诗人，1842-1898)于1876年创作的同名诗歌，以及德彪西1894年作曲的《牧神午后前奏曲》改编而来，表现了一个半人半兽的精灵牧神在对七位芙拉仙女的追逐中性与爱的最初觉醒状态。 

　　尼金斯基当时受美国现代舞先驱伊莎多拉·邓肯影响，从古希腊花瓶及装饰性浮雕中获取灵感﹐把动作设计成平面姿势﹐令舞者在台上以侧面示人。为了达到这一效果，他要求一同演出的七位女舞者也弯曲手部和膝盖，后脚平踏于前脚跟后，侧着脸部，身体正对观众。他们的舞蹈剔除了当时常见的古典芭蕾动作，而只有简单的走路步伐和轻巧的跳跃。

　　在德彪西悠长慵懒的“印象”管弦乐中，兰伯特舞团重现了尼金斯基于朦胧中创造的这一田园牧歌式的且潜伏悲剧感的神秘世界。只是舞剧最后，舞团还是对牧神在丝巾上的俯卧动作，做了些许修饰和改变。在尼金斯基1912年于巴黎首演的版本中，牧神最后从丝巾里仰起脸，同时猛扭几次骨盆，最后愉悦地伸出头部，静静地俯在地面。这些一反当时芭蕾语汇的前卫想法和动作，在演出当晚引发了极大争议，尼金斯基最后的动作被指暗含了某种动物性的情色成分。据称，当时尼金斯基迫于舆论压力，在之后的演出中删除了某些“不体面”的动作。 

　　在兰伯特舞团现任艺术总监马克·鲍德温眼中，尼金斯基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他在《牧神午后》中呈现的‘性选择’和‘性竞争’的状态，很好地暗示了尼金斯基于1913年编创、斯特拉文斯基作曲的《春之祭》的诞生。”于是，在受2012年伦敦奥运会委约之后，鲍德温就将《牧神午后》与《春之祭》糅合起来，联合作曲家盖文·希金斯创作了一个发生于21世纪，类似于现代party的《摩登牧神的现代午后》——20名打扮妖艳的男男女女在聚会中互相寻找和挑选。 

　　“我想要与100年前的《牧神午后》做呼应，但又不希望那么静态。”鲍德温说，为了表现现代人的火辣性感，他为舞者设置了许多高难度跳跃动作，还让服装设计师设计了一系列粉色、橘色、大红色系的网袜、短裤、抹胸、头饰和羽毛披肩，“这会让舞者更有冲击力。” 

　　“对千变万化的世界

　　始终保持敏锐反应”

　　和尼金斯基一样，出生于波兰华沙的玛丽·兰伯特也因为受伊莎多拉·邓肯影响而决定成为一名舞者。她与尼金斯基渊源颇深，早先她在巴黎做独奏艺术家时，遇见了来巴黎演出的佳吉列夫俄罗斯芭蕾舞团，兰伯特被佳吉列夫聘任做了尼金斯基的助理，她见证了《牧神午后》的诞生及其在法国的轰动首演，也历经了尼金斯基对其另一部争议作品《春之祭》的酝酿。 

　　而佳吉列夫对俄罗斯芭蕾舞团颇具天赋的经营理念，也让兰伯特印象深刻。“他不但亲自挑选舞者，培养专才编导，还会负责决定每一出新作品所需要的作曲家、舞美设计师和服装设计师。”鲍德温说，佳吉列夫在不同作品中邀请音乐界才子斯特拉文斯基、德彪西、拉威尔以及绘画界巨匠毕加索、马蒂斯、米罗加盟设计的概念，被兰伯特带到英国，并在兰伯特舞团其后的经营中传承下来。 

　　直至今日，兰伯特舞团每创作一部新作品，鲍德温都会找英国最优秀的新编导、新作曲家来加盟，“有现代题材，也有历史题材，我也经常会让他们去博物馆、画廊之类的地方找灵感。”兰伯特舞团现在演出状态是，假如舞团有4部作品要于同一晚上演，就必然有舞团新出作品、保留剧目，以及舞团从全世界各时期搜罗来的最经典作品同时上演。

　　比如，昨晚于东艺演出的《摩登牧神的现代午后》创作于2012年，《嘘，安静！》由舞团前任艺术总监克里斯托弗·布鲁斯创作于40年前，编导提姆·罗什顿编排的《神秘巨石》有20年历史，而尼金斯基的《牧神午后》则历经了100年的沧桑(兰伯特舞团最早演《牧神午后》实在1931年)，“美国已经去世的编舞大师莫斯·坎宁汉，以及今年84岁的保罗·泰勒，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也为我们编创过很多作品。”鲍德温说。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巡演，兰伯特舞团都会有专职管弦乐团跟随，不过昨晚的演出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放音乐录音。有时，英国BBC交响乐团也会为他们创作音乐。“音乐在兰伯特舞团的作品中占核心位置，现场乐队与现场舞蹈表演共同创造的颤栗不可复制。”鲍德温一直对早报记者强调音乐在舞蹈演绎中的重要性，“因为在演出中，最先进入观众感官范围，也最容易被接受的，是音乐。” 

　　如今，这支建立于1926年的最古老的英国舞团，已在英国人心中有了清晰的辨识度。在鲍德温看来，舞团长久以来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在于他们对千变万化的世界始终保持着敏锐的反应，并着力于为观众提供新鲜且独创的作品，“我们的舞者一直被鼓励从不同的艺术风格中汲取养料，他们开放的态度与充满智慧的勇气，保证了舞团不在任何方面落入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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