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适逢汤显祖与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国内戏剧界试图让文化土壤有别的两位戏剧大家,跨越时空在舞台上发生对话,但耗时大半年,效果并不理想。而或许是因创作的剧作在数量上,莎翁明显领先汤翁,围绕两人分别展开的纪念活动,莎翁那边声势浩大,汤翁这边略显冷清。
7月16日,上海昆剧团创排于2005年的昆曲《邯郸记》,在国家大剧院拉开“纪念汤显祖逝世400周年优秀剧目展演”的序幕,随后三天,该剧 团不同时期排演的昆曲《紫钗记》《南柯记》《牡丹亭》,将逐次亮相。“临川四梦”合演在昆曲演出史上极为罕见,纪念汤翁的门庭,总算是热闹了起来。
“因情成梦,因梦成戏”,凝结汤显祖毕生心血的《牡丹亭》《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部部有“梦”,故被称为“临川四梦”。“四梦”分别 关涉情境、侠境、佛境、仙境,因概括世间事、揭示万般情,几百年来盛演不衰。而蕴含于“四梦”中的东方文学之美与哲学之思的丰厚程度,迄今仍令众多中外剧 作望尘莫及,故排演“临川四梦”,几乎是每一位昆曲人终其一生的“大梦”。
上昆之所以能成为幸运儿,是因“五班三代”人才齐备,早有策划与准备,以致能在今年“四梦成真”。“四梦”中最广为人知的《牡丹亭》,各地昆曲 团均在争相排演,上昆自然不落人后,自1957年12月,作为新中国成立后沪上首个整理改编的大型传统剧目,在上海大众剧场首演至今,已诞生多个版本。 《紫钗记》《南柯记》虽偶有其他剧团排演,但受重视程度远不及《牡丹亭》,《邯郸记》更是唯有上昆一出。
令观众称奇的是,四台剧目虽然梦境各不同,创排时间亦有异,却由同一方舞台承载。“每场大梦”开启前,一道由黑纱和平绒联合制造的幕布,将观众 身处的现实空间与台上的“梦境”阻隔,透视效果提醒观众即将进入似真似幻的世界。而这道幕布上,除了汤显祖、临川四梦等共有的字样,还包括从某梦中提取而 出的曲牌和唱词,指向该梦主旨。仅曲牌而言,《邯郸记》是“渔家傲”,《南柯记》是“清江引”,《牡丹亭》则是几乎人尽皆知的“蝶恋花”。
当幕布升至半空,舞台上却并没有出现“危险的后花园”或者“破旧的小旅馆”,相反只有若干由网格布构建的景片近似屏风般,随“梦中人”的游走而移动,这些景片上关涉不同梦境的画,均是汤显祖原剧作里的插图,像幕布上的曲牌和唱词一样,是对剧作神韵的提纯。
如此将“四梦”串起,大大减轻拆装台的工作量,可以令观众连续四晚美美“发梦”之外,观众亦不再担心舞台设计会与演员的表演打架(戏曲重在演员 表演,多数时候舞台难与之相得益彰),几乎空空如也的舞台,把纯粹的表演、纯正的唱腔还原于演员、呈现给观众。而观众产生强烈共鸣,是因为被汤翁写尽的、 横亘古今的尘世各种情,恰当注入了当下视角。
中国戏曲之所以至今不可替代,是因为它的灵动与自由,常会带出不可思议的想象力。还是《邯郸记》,衣衫褴褛的卢生正被四个衙役用手中的水火棍杖 打,圣旨宣示他被封为宰相,衙役即刻化身为轿夫,四根水火棍则组合成轿子,供卢生安坐。如果国内的话剧创作者,多能有些戏曲功底,中国的话剧在场景转换、 演员情感递进之时,兴许能减少些生硬与别扭。
此外,上昆“临川四梦”亮相国家大剧院之前,今年或以某一出梦或以合演的方式,已在捷克布拉格、广州、深圳等城市,让国内外的观众领略过汤显祖经久不衰的魅力,而不久之后美国纽约等地的巡演计划,想必会为国际舆论,提供一个在特别年份,更好地了解汤显祖的机会。
(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