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双白：舞蹈不但长于抒情，还可以很好地叙事

冯双白

　　12月8日舞动长宁·“荷花奖”舞剧评奖期间，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冯双白来到上海长宁区图书馆，用一场别开生面的讲座，和上海观众聊了聊中国舞剧的当代表达。

　　“八女投江”是中国抗战史上最知名的事迹之一。冯双白以荷花奖得奖作品《八女投江》举例，八个女战士被敌人包围，最小的才13岁，女战士最后弹尽粮绝，为了不当俘虏，表达赴死的决心，最后投江。

　　“实际上，《八女投江》有两个环节，一个是战斗环节怎么表达？一个是投江怎么表达？舞剧里，七个女战士都是英勇顽强的，但是这个小战士充满恐惧。她一直在后面没开枪，只有一颗子弹，打完枪以后她吓哭了。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在今天的作品里边，在表达战争题材、表达革命英雄主义的时候，她居然表现出了恐惧。”

　　冯双白强调，这部剧不是用开枪、拼刺杀、拼刺刀来简单表现战争，而是在七个女战士战斗时，显露了一个13岁小战士内心的恐惧，用一个小战士合情合理的害怕，表现出战争的残酷，也表现出整个抗联战士的英勇顽强，更真实了。

　　“艺术如果假大空，它就会远离人的内心，真正好的艺术是和人的内心结合在一起。”

　　投江又怎么表现呢？冯双白说，一般的舞剧可能就让演员摆英雄状，直接跳下去了，但在这部舞剧里，“突然间高天之上传来了呼唤的声音，冷云，她是八个战士里官最大、年龄最长的，八个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叫出来，所有烈士慢慢回头，谁在叫我？排成一排，听着，然后笑了，笑了以后怎么样？互相捅一捅，原来2018年人们没忘我们，我们没有白流血，我们还被人记着。我们得稍微整一整衣服，得像个样子，女人的内心表达得多么充分，就是要干净、要靓丽。”

　　“人要投江了，怎么会被人呼唤？怎么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传递在历史的苍穹上？我们天天叫人的名字，老王你来上班了，小李你下班了，太熟悉了。艺术就是要创造熟悉的陌生，舞剧把叫名字这件事当作投江最重要的点，把今天的人对先烈的怀念艺术地呈现出来了。”

　　冯双白由此联想起自己去俄罗斯访问，莫斯科红场烈士的墓碑前，有一个火炬永远在燃烧，一年365天没有一刻会停，“我看见一对新婚夫妇，新娘穿着洁白婚纱，在火炬前放上一把鲜花。前苏联已经解体了，但到今天为止，俄罗斯新婚夫妇一定有一个程序，向先烈送鲜花，就是告诉所有人不要忘记先烈。”

　　讲座时，冯双白还特意提到了一部少儿舞蹈作品《我是广东人》。

　　这么大的题目怎么表现呢？屏幕上出现醒狮的狮子头，旁白“我五岁那年，爷爷扔给了我一个箩筐，然后就说了一句话，你是广东人”。箩筐跟广东人有什么关系？这里的关键是醒狮，醒狮是独有的南狮，是和南方的南拳、武术结合在一起的，早年广东渔民深受海盗之苦，所以他们强调强身健体，强调武术的训练。

　　“孩子不能一上来就舞狮子头，先舞箩筐，所以五岁那年爷爷扔给我一个箩筐，什么话不说，就告诉你，你是广东人；七岁那年爷爷告诉我，要想舞好狮子，必须学会闪转腾挪、出洞、下山、过桥、流水；十岁那年爷爷对我说，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永远要记住你是广东人……”

　　冯双白说，原来一说少儿舞蹈，那太容易了，就跟孩子玩，稍微讲究一点的，就是让孩子屁股扭扭脖子扭扭，一些经典的动作来回摆，但现在的少儿舞蹈居然可以做《我是广东人》这么大的题目，做得还很巧妙，可见进步之大。

　　另外，借助爷孙子的对话，这部舞蹈还将传统南狮里的刘备狮、关公狮、张飞狮一一进行了展示和介绍，“刘关张在中国代表什么？桃园三结义，代表中国人的仁义礼智信，他们在闪转腾挪、有这么多技巧翻腾的时候告诉你，你要有刘备、张飞、关羽那样的英雄气质，要有他们的内心世界。这是在把中国传统文化里最优秀的价值观悄悄传递给下一代。”

　　“这样的舞蹈反映出了新一代年轻人的独特状态，当代舞蹈发展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它是和当今的精神风貌、当今人的性格气质、当今人的自信紧密结合在一起，它不是简单的表达一个外在的东西。”冯双白说。

　　讲座当天，上海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然而严寒并未阻挡观众追逐艺术的热情，现场不仅坐满，工作人员还多次为观众加座。

　　除了冯双白的讲座，“荷花奖”组委会在长宁区、上海国际舞蹈中心等单位的支持下，还举办了一系列舞蹈公开课、舞蹈知识普及讲座、舞剧探班、顶尖舞者进校园、高峰论坛等活动，为上海市民亲临“荷花奖”、体验舞蹈之美搭建了平台。

　　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