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九月，云在风中，风在雨里。窗内有歌声盘旋旖旎，我在想，齐豫不是人———是天使，上帝赐予人类的精灵。不是么？纯净、宽厚、悲悯、大气……这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送给她的歌声，大抵不会错。如若这还不是天使，还能是什么？

　　20世纪70年代，齐豫在台大念书，人类学系。她说，“每年3月木棉开花时，整条罗斯福路被木棉染成橘红色，虽然是接近春天了，却非常有秋天的感觉，还可以随手掂起整朵掉 落的‘肥美’木棉花”。木棉花，英雄花。少年得志，齐豫以一曲《DIAMONDS＆RUST》荣获第二届金韵奖冠军、第一届民谣风比赛冠军。那是台湾民歌风正盛，云淡风清，少年不识愁滋味。《乡间小路》在大陆的闻名有赖张明敏，难得有人认同齐豫的首唱，甚至以为有点跑调。是，民谣也好校园也罢，都不是齐豫的长处；她的好，在骨子里的大气、古典和唯美。

　　天籁之合--李泰祥

　　终于有人识得齐豫的好，那个人叫李泰祥。他如果不是齐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起码也会是最重要的人之一。1979年，“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这首《橄榄树》是华语歌坛中经典的经典。李泰祥的曲子啊，怎么说呢，遥远苍茫的调子，令人泫泣，像天起了凉风，日影飞去。齐豫就在这样的画梦里龙出升天。那年还有一部著名的电影《欢颜》，胡慧中主演，经年以后有人已经忘记电影里的故事甚至忘了胡慧中，但却都牢牢铭记了李泰祥和齐豫的那几首歌：“飘落着淡淡愁，一丝丝的回忆，如梦如幻如真，弦轻拨声低吟，那是歌”，《欢颜》；“当我走在凄清的路上，天空正飘着朦朦细雨，想起我们相别在雨中，不禁悲从心中生”，《走在雨中》。就是一张拍谱唱片公司的《橄榄树》，开启李泰祥和齐豫合作的唯美时代，我们开始知道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两年后的1981，传说中，那年湖畔会很冷。有一首歌开始流传，叫《你是我所有的回忆》，李泰祥词曲，齐豫演唱。曲子古雅忧伤，编曲清幽淡远，唱腔收发自如，很好听。这首歌在1975—1993台湾流行音乐百张最佳专辑评选中名列作曲和演唱的双榜首，专辑也名列前十名，实在是众望所归。他是大师，他把握着一切，古典、大气、唯美还是哲思，他说了算，齐豫的声音更像一种乐器，但不得不说这是天籁之合。“人生，不一定栽什么就得到什么，有时可能会得到意外的收获。以前负担太大了，挣扎于流行和古典、现实和理想之间，现在要以更自由的心创作自己想要的东西”，李泰祥说。于是我们听到了《有一个人》和《天使之诗》。徐志摩、林绿、王小虎、郑愁予、哑弦、席慕容、李敏勇、三毛、余光中，通篇都是名诗，纯美剔透如海棠的文身，春天的浮雕。就是纯粹的坚持，才有这样的金风玉露，相逢胜却无数。

　　知音难得--三毛

　　另外一个重要的人，叫三毛。《橄榄树》的词是她写的，如光影中跌宕的尘埃，一身落拓，骨头却立得直直的。那是梦。三毛是太强势的人，你见过漫天繁灿的星星吗？亘古以来它们就在那里，无论沧海桑田，仰起头，它们的强大和璀璨直直地从你的眼睛逼进你的心灵，无从躲闪。三毛就是这样子。她的对手要足够强大。那一天李泰祥带了三毛和她的词来，齐豫翻看中陡然生出知遇之心，望着三毛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共通的乡愁，好像千百年来一直都在。这就是了，棋逢对手才有意思，于是合作，《回声》。齐豫第一次担任制作人，她跟王新莲(台湾著名的女音乐人)日日逼着三毛往深里挖东西。一拨内里都那么深邃的女人，在一起合作是多么危险的事，随时都行走在悬崖峭壁边缘，要么火花频闪好上加好皆大欢喜，要么头破血流万劫不复。而她们的明丽真诚和热情，一如赤子，所有人世间的大暑大寒所有的颠沛流离都好似未曾发生过，瞳孔黑而且静，仔细看，才知道里面都烧着小小的火。那一把火，烧了十几年，也痴了十几年，多少人都醉心于《梦田》、《七点钟》、《谜》、《晓梦蝴蝶》，歌声轻轻飘荡在屋里，宛如满室馨香。尤其是那首《七点钟》，彷徨甜蜜的少女初恋心态，齐豫的歌声真切如第一次在她手心写下的电话号码，手轻轻地哆嗦。有没有这种说法：“在台湾，只有3个女人适合穿波西米亚风格的大花裙，她们是三毛、潘越云和齐豫。”

　　生命宝贝——女儿

　　中年得女，不能不当宝贝来疼，那帝赐予她的礼物。《骆驼·飞鸟·鱼》中有一首可爱的《女人和小孩》，里边哼哼唧唧的小女孩声音，就是三岁时的女儿。孩子的父亲名叫“李泰铭”，那个“谁捡到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爱你’”的人，名字很熟悉，一字之别，对，李泰祥的弟弟李泰铭。这一家子，在罗斯福路上的木棉花已经谢掉的时候，手拉着手去天文馆，“在天文馆不但让小朋友能够获得丰富的天文及自然科学资讯，而且天文馆的设计不止是对小朋友在知识上的助益，同时也兼顾全家人的寓教于乐于一身，是适合一家大小一同前来的地方。”多和美，一度他们是神仙眷侣，女儿又清新可喜，堪称天作之合。但天使终究是天使，哪怕生活在人间，一转眼，女儿改了姓，叫“齐洁”。“那个落满秋叶的池塘还在，阳光依然，你，离开我很久了，你说，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不怕，人世哪里会少得了寒暑，天使也不例外的。“所谓幸福太多面目了！我们只能求一种主观的满足感，那就得不畏人言，不随波不附会！自然也就不自艾，不怨人。因为你也只能拥有一种幸福！”你这么想了，自会多一分沧桑后的平静。更何况齐豫的歌声里有一种亘古不变的东西，一直一直在那里，很干净，很干净。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