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黑帮片三“步”曲杀杀人，跳跳舞

　　香港的黑帮片能够成为一种标志，是与它的社会现实拆分不开的。香港黑社会早有历史，电影中常常挂在帮派人物口上的“洪门”、“洪英”，其实就是一支历史悠久的华人帮会。“五卅”惨案后，省港大罢工使香港经济萧条，黑社会趁机大肆发展；在上世纪三十年代香港黑社会壮大，英国在香港殖民地所设的警署又结构混乱，鱼龙混杂，导致了警察和黑帮互相勾结，黑社会更是发展稳定而迅速；解放战争后，有着国民党色彩的14K又进入了香港，与传统帮会相并存，发展之势更变得异常凶猛。香港的黑帮片却并不是这么“历史”悠久的，我们从描写早期黑帮的电影《雷洛传》、《跛豪》中看到的黑社会，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故事。而电影却拍摄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黑帮片大成气候，是在吴宇森执导的《英雄本色》露面之后了，它一开画就成为了票房的宠儿，人气骤升，自此后擅拍黑帮片的导演就更加大张旗鼓，使得黑帮片也在香港电影中大展拳脚，抢占了“许多地头”。香港的导演会拍黑帮片，拍得总要比当年好莱坞出品的还好看，这是因为，香港的黑帮片编剧有产自本土的江湖“灵感”，黑帮片导演又从西方枪战片学来了一些开放而新颖的构思和技巧，这样把中国本土气息与现代枪械相互结合，使黑帮片既继承了东方武侠的特色，又有现代故事架构与氛围，这样才能给观众以不同于武侠片和枪战片的全新感受。香港黑帮片的江湖路走到今天，创造了那么多的江湖神话与喋血传奇。其实香港黑帮片仅仅只是迈了三大步而已，就靠这三步，猛龙才要过江，只手就能遮天，“字头”终于诞生，尽显出了英雄本色。

　　《英雄本色》的出现是香港影坛上的一道惊雷闪电。第一步、英雄江湖香港的黑帮片据说是从张彻开始的，这位拍片极具阳刚之气的香港武侠片大师级人物，其影片重视的男性情义向来被香港电影接受，他描写的男性情义，其实就是在主张：在英雄落魄时还能表现得像个英雄的，那才是真的英雄豪杰。他的英雄情义，是千里马遇上伯乐的情义。后来他拍出的《马永贞》，堪称香港黑帮片开山之作，而他喜欢用的演员狄龙和姜大卫，可以算得上是香港电影中较早的“黑帮大佬”。我们在此所提出的“英雄江湖”，就要以张彻作为鼻祖的。作为张彻的弟子，将张彻的武侠情怀发散到了现代社会中的吴宇森，其实就是继承了张彻一贯主张的男性情义。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黑帮片中，英雄落魄的主题比比皆是，《英雄本色》是黑帮片的始发阵容，在这部电影里，吴宇森将具有他独特风格的暴力和飘逸的枪战场面融合到了一起，而在这部电影中，周润发塑造的枪手形象更是深入人心，这部《英雄本色》一出手，震惊了当时香港搞电影的内行们以及外行的观众，人们顿觉耳目一新。在动作片与搞笑剧占主流的九十年代香港，这部影片的出现无疑是一道惊雷闪电。这以后黑帮片的路就好走了。吴宇森、徐克等导演将香港黑帮片这一大有可为的事业发扬光大，《喋血双雄》、《辣手神探》、《监狱风云》纷纷出炉，饰演“黑帮英雄”的演员如周润发、黄秋生、梁朝伟、梁家辉等等，也由上世纪九十年代起，笑傲江湖，炙手可热，成了“黑白通杀”的大红人。

　　没有了周润发的黑色风衣，《古惑仔》里的黑帮仍吸引观众。

　　《枪火》当年被视为是港产黑帮电影的又一新高。第二步、漫画江湖在1996年的香港电影票房十大排行榜上，有三部同类型的电影同时占据了排行榜的一席之地，这就是《古惑仔》。电影《古惑仔》改编自同名的香港畅销漫画，电影中的人物全都来源于漫画中的人物原型，《古惑仔》的主角陈浩南的扮演者郑伊健，就是靠拍《古惑仔》人气急升，成了街头巷尾少年们效仿的偶像。《古惑仔》的导演是刘伟强，在他将这部漫画成功地搬到了银幕上之后，电影公司看中了它的抢钱本事，于是在之后又接着拍了数个续集。漫画江湖的人物，虽然来到了电影中，但还算不上脱胎换骨，因为影片的漫画特征太明显了，比如清秀却稍嫌阳刚不足的脸谱，比如战无不胜的理想化江湖。有人说，《古惑仔》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黑帮片，是一部少年电影。而头疼的家长一定想把这部电影的所有菲林都烧个精光，因为在《古惑仔》上映之后，热血冲动、目无法纪的古惑仔风格教坏了许多“细路”。《古惑仔》前几部的制作成本都不算高，街头拼杀的场面也没有什么精巧的动作设计，一味拿着西瓜刀砍杀，连枪都少用。台词粗口颇多，听着让人热血沸腾，却少了之前黑帮片的耐人寻味。阵容更是清一色，看起来真的都像江湖上混的。陈小春、吴镇宇、黄秋生、吴君如、任达华这些性格各异，形象鲜活的角色都是《古惑仔》的中坚。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演艺圈中一直没什么表现的张耀扬，在《古惑仔》中反而一飞冲天，成为邪气十足的反派经典。

　　第三步、个人江湖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黑帮片终于厌倦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英雄主义的大言不惭，也厌倦了没有品位的江湖小混混的乱砍乱杀，黑帮片走上了冷静的自我反思的道路。杜琪峰是新派黑帮片的领头羊。他所执导的《枪火》，由于全新的风格，当年夺下了台湾金马奖，这个时候，吴宇森正在好莱坞推销他的电影《变脸》和《断箭》，稍嫌过时的吴派黑帮片，此时已经不如《枪火》所发出的光芒更能吸引人了。杜琪峰向来喜爱以小人物跟命运搏斗的题材，这使他影片中的角色常常亦正亦邪。杜琪峰还对执枪姿势十分着迷，这使注重细节和气氛成为了新黑帮片的印记。而吴宇森着迷的只是火花的灿烂夺目：“暴力片对我来说只是舞蹈。”同样属于新派黑帮片的《江湖告急》更是一部划时代的经典，也可算是对传统黑帮片的颠覆。与其说它在讲黑社会，不如说是讲黑帮大佬与身边人的种种关系，梁家辉主演的老大，不靠拿枪拿刀耍计谋征服观众，而是靠一颗平常心调侃江湖。从《枪火》、《暗花》、《一个字头的诞生》开始，黑帮片不再靠单纯的惊险刺激场面吸引观众，而更多从小人物角度出发，着墨于黑帮人物的内心状态和情感，一样也有砍砍杀杀，刀也还是一样的刀，只是拿刀的人已经变了———不要叱咤风云只要人情冷暖，失去了鲜明的忠与奸，变得有日常生活，变得人性化，甚至有几分猥琐。在这些黑帮片中，新派的老大们仍然让人印象深刻，比如吴镇宇、刘青云以及上面提到的梁家辉。黑帮片走到了2002年，我们又等来了即将在香港上映的《无间道》。在黑帮片的三步走完之后，我们不再预料香港的黑帮片将来会是什么样的路数，毕竟，在香港电影面临救亡的今天，我们希望，“英雄”不必气短，“江湖”没有末路。本报娱乐评论员王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