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英雄》有个“奴性”结局的说法,张艺谋显然不敢苟同
又听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张艺谋兴味十足地准备“接招”
再问英雄,我突然被张艺谋的“安静”所打动,和局外人沸沸扬扬的不安分心态相比,这些回答显现出张艺谋的实干精神与随遇而安的态度。做电影的和看电影的永远是硬币的两面。也许作品的确值得商讨,但却不能上纲上线后再到处挑刺。这只是部娱乐片,和奥斯卡也没有生死之约,评选不上也不会有人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张艺谋还是中国最有力量的导演,还会拍片直到生命尽头。是的,它只是有着成熟商业
运作的大片,我现在这样安静地想,不再对它希望,也不再失望。
1问 内容空洞的风光片?
《英雄》在北京首映后,有媒体认为《英雄》不能叫电影,3000万美元只拍了一部内容空洞的风光片,没什么引人深思的东西。您怎么面对这种指摘?
张艺谋:现在这部片在北京放过两场,可谓众说纷纭,狼烟四起。但不论怎样,我是建议大家将来用平常心去看这部电影,越轻松越好,不管报纸上说它好也罢,或是“臭大粪”也罢,都不要听,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休闲的心态去看,看它是否能给你快乐或一点感受。这是一部主流娱乐片,我只想让大家看得高兴。多年以后大家也许不记得我这个故事了,但你会记住影片中几处优美的画面。
最初我拍片时是讨论了很久,突然想到“荆轲刺秦”的一个反动作:放弃。以前说荆轲是英雄是因为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现在我想,如果他放弃还是英雄吗?这就需要给他一个不杀秦王的理由,于是想到了一个很大的说法--“天下”。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们把这点古典情操作为了启动点,但它实实在在是一部普通的电影,它绝不能真正讲天下大事。
2问 拷贝李安成功之路?
《时代周刊》的文章认为,《英雄》是“打算重新拷贝李安的成功之路”,但这条路最终通向哪儿还是未知数,这是中国电影业令人担忧的问题,您怎么评价这种观点?
张艺谋:我想,“拷贝李安的成功之路”可能指的是今天中国电影在世界电影市场的输出现状。中国电影在世界电影市场上只有功夫片是独树一帜的,为什么中国在西方影响最大的明星是成龙和李连杰?这是不正常的现象,不正常在于我们是弱势文化,强势文化则有排他性,他们只选择对他们有用的部分。但在这种类型的电影中,就是这样的现状,不是我在拷贝,而是中国电影要在世界电影市场上占有一个醒目的位置,必须是动作片!其他电影拍得再好也只能是在一些艺术院线单线放映,时间不长,影响也不大,我想这种拷贝之路的现状还得存在很多年,这是一个大的社会问题,我希望改变,但现在没有办法,这需要时间,所以我们现在拍《英雄》,就是在“借水行舟”,用他们习惯接受的类型去灌输他们、影响他们,然后滚雪球嘛。
3问 演员表现像木偶?
有媒体认为,《英雄》虽然动用了大腕明星,但演员的表现像木偶,人物内心层次缺乏展现,您怎么看待这种评论?
张艺谋:有一定道理。这是类型电影,对人物命运关系的描写上走的不是纵深开掘的路,镜头不是始终对着一个人,它不是《活着》、《秋菊打官司》,不是用两个钟头对着一个人来讲故事。这是一部风格化电影,分三段式结构只是想对传统武侠片类型进行一种调整,它完全是结构电影,从这个结构来看,每位明星的表演不过二三十分钟,是群像戏,特别像武侠书里的剑,只想给大家惊鸿一瞥的感觉,是刹那间划过夜空的感觉,没有来龙去脉,恰巧是这样的人物需要用目前这批优秀的明星来演,只有他们的身手和演技才可把这么短暂的几十分钟戏演得恰到好处。
4问 是种“奴性”的伸张?
《北京青年报》有文章认为,影片的结尾其实是侠客被朝廷招安,是一种“奴性”的伸张,更引申到对您的其他电影的批评,您怎么看待这种质疑?
张艺谋:这种说法有点牵强附会,《英雄》本身是个娱乐片,只是想说一个故事,有人却要把它上升到一个历史高度、意识形态的角度去分析,把它变成一个社会和政治的话题,不仅牵强,而且没有意思。更何况李连杰演的无名不是被朝廷招安,这种说法挺可笑,他只是用自己的行为去影响皇帝,让皇帝明白自己不杀他的心思:不杀你是因为留你有用。他们是在牵强地讨论一个伟大的命题,挺可笑。
5问 用帕尔曼合适吗?
有媒体批评《英雄》电影音乐运用了西方的音乐人以及乐器来表现东方气质,有点格格不入,比如帕尔曼这个拉惯高音小提琴的人却拉没有高音的小提琴,而且还要表现出中国乐器的特色,不如直接用二胡和马头琴就行了。您怎样看这种批评?
张艺谋:谭盾选择了帕尔曼,我认为他选得很对。在纽约录音的时候,我特别地飞到纽约,在录音棚里听了一天。我很敬佩他。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因为他半身不遂,所有的活动都是自己支撑着巨大的身躯慢慢挪动,从很多细节上可以看出他“英雄”的一面。他身边的很多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个性,连上很高的台阶都不扶他,由他自己往上挪,由他自己挪到椅子上,再坐下来拿起小提琴。选择帕尔曼,谭盾会有他自己的想法,把小提琴松了弦让其音色有种古朴的色彩是不是就等于普通的马头琴或者二胡?这也太简单了。仔细辨别音色还是不同的。乍听下去以为是马头琴,就觉得没有意思,不如干脆找个人拉小提琴算了。其实不会的,没有人像帕尔曼拉弦乐那样富有情感,我看中的是他的情感,这些不是技巧和音色可以代替的。
6问 是否模仿《罗生门》?
有媒体认为《英雄》是对《罗生门》生硬的模仿,您怎么看待这种批评?
张艺谋:分段来讲故事,不仅《罗生门》,还有许多叙事电影都采用了这种结构,近期有名的是塔伦-蒂诺的《黑色追击令》,这种形式已经很多了。今天的电影已经没有新的形式了,在叙述上,招都用完了。当你选择一个形式的时候,一定会有前人用过的模式放在那里,可以找出十个、一百个来。不可能回避,如果你选择一个从头到尾直线式叙述的故事,那就更加模仿了,因为大多数的故事叙事方式都是从头到尾讲故事的,那你说我又是学谁呢?在电影的叙述语言上已经没有了一个巨大的创新机会在等待你。实际上,天下故事一大抄,这种“抄”不是贬义,就看你抄得妙不妙。这也是一种辨证的说法,实际上,一直重复的东西特别多。
7问 国外受到冷遇?
与在国内造成的轰动相比,《英雄》在国外似乎受到了冷遇,您怎么看待这种反差,对海外市场怎么估计?
张艺谋:那是因为美国发行公司完全出于它的商业考虑,他们有《纽约黑帮》、《芝加哥》、《木偶奇遇记》等影片,那些制作远远大过我们,至少都是5000万美金,所以他们期望带来的它们的商业回报远远高于我们,当然要把精力往那放了,那些片可能给它挣几个亿呀,他们哪顾得上你的电影呀?这样当然会影响《英雄》在奥斯卡的成绩,从放映档期来看已没有有利的时机了,但我们卖给人家了,控制不了了。
所以我说,一厢情愿的事是不行的,我一直在对所有有奥斯卡情结的人泼冷水,我觉得我们的观众和媒体有很积极的奥斯卡情结,但我一直很清醒,不是怕大家失望,应该提醒大家清醒一点,首先我不是为得奖拍的片,得奖只是宣传手段,再说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完全不能控制,非要壮烈地做出势在必得的姿态来不是自己给自己开玩笑吗?所以我一直不以为然,奥斯卡奖也不会重复的,都是武侠片,凭什么又给你啊,但如果得了奖我会很高兴,一方面,投资人有更丰厚的商业回报,其次,让所有演员工作人员有份成就感、价值感,仅此而已。
8问 会败给《无间道》吗?
余文乐跟人以一顿饭作赌,说《无间道》票房在香港一定会胜过《英雄》,您怎么估计这场比拼?
梁朝伟:我希望每一部电影都好,尤其在今年那么低迷的电影市道,以前香港每年大概可以出九十多部电影,今年只有三十多部,反映了有大概2/3的人没工开,我希望不仅仅是自己演的戏,所有的香港电影票房都可以做得好,大家都有工开,有饭吃。我不想看到《无间道》、《英雄》争个你死我活,我希望大家都好。
9问 受“9-11”影响了吗?
“9-11”事件对《英雄》有影响吗?
张艺谋:并没有完全直接的联系,《英雄》开拍了一个月之后,发生了“9-11”事件,当时大家都很震惊,我们的主题选择和事件的发生有一定的联系。当时我们讨论了4年的剧本,最后用了一个“天下和平”的概念,使李连杰(无名)做一个放弃的英雄,我对放弃英雄的信念是定位在“为了天下的和平”突然发现和“9-11”事件好像有了一定的联系。我当时觉得,这个电影也许会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10问 要拍《英雄》续集?
下一步怎样延续英雄神话,听说您要拍“英雄”第二部,剧情会瞄准“青藏高原”,下一部还是大制作吗?
张艺谋:大制作非常费钱、耗精力,不是每次都能请来这么多的演员,另外还有档期的问题,不可以老这样拍。现在好几个剧本都在准备着,还要看最后哪个更成熟。专题采访:本报记者谢晓 马向新 专题摄影:本报记者王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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