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电影正处于不断的拓展中。尽管它时起时伏，晦明不定地波动着，但与此同时，女导演人才辈出，不断创新的总 趋势已不可改变。在一个影视文化大普及的新世纪，女性电影一定会更加繁荣，这是完全可预期的。最近，一些女性影片在国 际影坛上频频获奖，引人关注。女性电影近期有些什么变化和特点，本文就此作了分析。

　　女权主义电影理论盛行以来，对于商业片中充斥的情色展示和性别歧视，把女性作

为男性目光中欲望的对象和被消费 的商品，给予了犀利的审视和批判。她们认为，好莱坞是剥削女性身体，消蚀女性自主意识的大本营。事实上，像《大开眼界 》、《红磨房》、《芝加哥》这些影片，不可回避地散发出女性身体商品化的气息。这表明，当今好莱坞电影对女性身体资源 的商品化开发，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后现代的欲望化想像由于高技术的介入也显得更加无所禁忌和光怪陆离。

　　然而，最近也出现了一批佳作，令人耳目一新，它们同时也显示出了当今女性电影的创作趋势。

　　传记片中的女性独立意识

　　浪漫瑰丽的《弗里达》，是以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洛的激情人生为对象的传记电影。对墨西哥女演员莎玛·海耶 克来说这是她表演事业攀上巅峰的难逢的机遇。她在女导演米莉·泰摩的精心引导下，把弗里达喜怒无常、激越暴烈的性格表 现得淋漓尽致。女画家任性、奔放、敏感、自恋的复杂心理，在海耶克准确而强烈的演绎下，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女性独立意 识在这位敢爱敢恨的艺术家身上，浓烈地散发出来。她迎着命运一个个打击挺身向前的执拗，透过她炽热的眼神，伤残的体态 投射出来，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这部造型讲究，服饰瑰丽，充满墨西哥风情的影片，贴切地反映了弗里达终身拥抱墨西哥 古老文化和绘画传统的情感，也从外形上有力地强化了弗里达形象的塑造。

　　《此时此刻》(一译《时时刻刻》，本版1月24日电影故事已作介绍)体现了传记片的一种新开拓。影片以英国作 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来贯穿的三个女人的故事，它借助女作家的一本小说《达罗卫夫人》，把三代女性的命运和处境串联起来 ，诉说了女性渴求独立、又身陷困境的共同矛盾心情。在这里，女性遇到的丈夫和爱人，是宽容的、善良的、愿意和睦相处的 ；但是女性内心的孤独和苦涩，是男性所完全不能理解，难以相通的。三位女性在心理上的贯通，使她们之间形同镜中影像彼 此映照，从而隐喻了女性精神独立的漫漫长途。妮科尔·基德曼、朱莉安·摩尔和梅丽尔·斯特丽普三位实力派女演员，分别 扮演了1923年的女作家伍尔芙、1950年的家庭主妇和2001年的纽约当代女性。她们塑造女性人物的成功，不只是 技巧纯熟的结果，也是剧情触发了埋藏在心底的女性意识所致。第53届柏林电影节授予这三位女演员最佳女主角群体银熊奖 ，是对该片深刻精细地刻画女性心理的一种肯定。

　　家庭矛盾中的女性心理和情感渴望

　　《远离天堂》是今年角逐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热门影片。影片触及了上世纪50年代美国女性的地位和处境问题，同 时交织着严重的种族歧视的社会矛盾。这部地道的怀旧影片，不但把观众带回到上世纪50年代的美国社会氛围之中，而且让 人嗅到海斯法典盛行时代禁忌无所不在的压抑气息。乡村主妇凯茜(朱莉安·摩尔饰)的丈夫弗兰克有了同性恋外遇。他的变 态性心理彻底破坏了家庭生活的美好与平静。陷入痛苦之中的凯茜，得到了黑人园丁雷蒙德善意的友情慰藉。然而，弗兰克却 听信流言蜚语的中伤，怀疑凯茜对他不忠。一个明明背叛了妻子的丈夫，非但不躬身自责，反而无中生有地谴责无辜，炫耀男 权的威严。在种族歧视、无从辩白的冤屈下，无辜的雷蒙德父女，只得变卖了家产，忍辱负重，远走他乡。留下惆怅满怀，歉 疚难言的凯茜继续在舆论压力下过着沉重日子……

　　性别压迫和种族歧视，在这部怀旧片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乡村秋色的艳丽如画，反衬着陷入精神危机的人们对平静 生活的渴望。悲剧的根源来自男权的专制和对女性的偏见和歧视。它诉说了一个在偏见中渴望证明自己清白的女性的无奈和苦 涩。朱莉安·摩尔说：“这是导演托德·海恩斯最女性的一部电影，我的角色凯茜是一个梦想幸福生活的美国女性，但人们的 偏见让她离梦想越来越远。人与人在性别上、文化上或种族上是有区别的，这部电影表现的是女性在社会中要面对的问题。凯 茜之所以遭遇困难就因为她是女人。性别使她受到太多束缚，她必须在人前有保留……虽然电影以上世纪50年代为背景，但 它在今天一点儿也不过时。”

　　《白色夹竹桃》由简奈特·芬奇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来，叙述了一个母女亲情的悲剧故事。少女阿丝特里德和她的母亲 相依为命，但她的母亲英格瑞德热烈地爱上了一个叫库克的男人，但库克不忠于她，英格瑞德为了复仇，用她钟爱的白色夹竹 桃毒死了库克，被判无期徒刑。孤身一人的阿丝特里德，在不断更换养父母的动荡流离中成熟起来，从人生的痛苦中渐渐理解 了狱中的母亲……这是一个以母女沟通为贯串的女性群像戏。它展示了在跟男性对立的性别鸿沟中，女性自身怎样在命运的挑 战中建立自信。

　　夹竹桃能在恶劣环境中茂盛生长，夏天能开花。它生命力顽强，但有毒性。它那白色的花，有贯串全片的象征意义： 英格丽德对纯洁的执拗追求。小说作者简奈特·芬奇说：“但是，人不应该对纯洁有‘偏执狂’。人只有接受世界上各种不同 性质的事物，才能更好地发展。”该片是部深入到女性精神生活深处进行人生探讨的心理电影。

　　透过家庭生活的矛盾而描写女性性别意识的亚洲电影，比起欧美作品而言，显得含蓄内敛得多。越南导演陈英雄执导 的《偷妻》，描写三个姐妹在一个家庭里的微妙而复杂的感情涟漪，在润物细无声的平静中，展现着姐妹三人不同的婚姻理想 ，爱情追求和心灵隐私。东方女性的温柔宽容，忍受委曲的深藏不露，在陈英雄的镜头中得到了从容不迫的表现。他在《青木 瓜的滋味》、《三轮车夫》中，都有越南女性优美娴淑的身影的展露。

　　女导演人才辈出和题材风格的多样化

　　上世纪90年代以来，各国女导演更加活跃，多姿多彩地开拓创作的空间，是一个令人注目的电影现象。像澳大利亚 的简·坎比恩以《钢琴课》饮誉戛纳，而更多的女导演在自己国家的大地上默默地辛勤耕耘着。她们的女性视角和个人风格， 别开生面地丰富着世纪之交的世界电影面貌。

　　法国的女导演数量最多，创作风格也最为丰富多彩。从多产的老一辈女导演阿涅斯·瓦尔达，到近年来的托妮·马尔 沙尔(《维纳斯美容院》1999)、妮科尔·加西亚(《旺多姆广场》1998)和极受瞩目的拉狄迪亚·马松和桑德里亚 ·基博兰的(《爱我》2000)，都在法国和欧洲引起很大的反响。法国影评人不无自豪地赞扬女导演们的业绩：“很明显 ，大批女导演的涌现震惊了法国影坛，并正在使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们大胆奔放，无拘无束，敢于打破一切禁忌和既成 观念，她们蔑视偏见和成规，用一种罕有的方式来谈论爱情和欲望，揭示内心的斗争，暴露时代的问题……这种观点已经不仅 仅是‘女性电影’的观点，而成为真正的‘电影’的观点。”

　　在女导演多样化的题材和视点中，女性的欲望展现和性别自觉，常常被反复表现并成为争议的热点。仅以最受争议的 《罗曼史》为例，这部由女导演卡特琳娜·布雷拉执导的电影，描写一位名叫玛丽的中学女教师，因男友性冷淡而饱受压抑， 她另觅新欢，在一系列扭曲和病态的经历中，企图寻求解脱和慰藉，显示了一种反常的心理。诚然，布雷拉“表达了一项女性 主义的基本诉求：挑战和质疑男权式的女性消费化表现，要给女性欲望以自足的表达空间”，但是，这种诉求和反叛的非理性 和变态化，本身也走上了备受质疑的途径。因此，它在法国引起了激烈的争议，赞成的和批评的意见泾渭分明。有人认为，“ 《罗曼史》传达出一种深深的悲观厌世情绪，而它对整个世界的把握，最后也陷入了虚无”。这种尖锐的批评反映了对该片偏 执的创作倾向的否定。然而，“法国电影的风格，就是各人不同的风格”，这句话用在女导演们活跃多向的创作探索上，也是 恰如其分的。

　　女性电影的创作，还在不断的拓展中。它的时起时伏、晦明不定的波动，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女导演人才辈出，不 断创新的总趋势，不可改变。在一个影视文化大普及的新世纪，女性电影一定会更加繁荣，这是完全可预期的。

　　来源：上海文汇报作者：倪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