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壮壮去台湾了,台湾电影界因此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热闹。原本是为《小城之春》在台湾上映而去,但实际上却是要展开为期一周的文艺交流及拜会活动,包括在台湾三所大学的演讲、与侯孝贤的两岸大师对谈、以及一场公开的签名活动。而有关《小城之春》的书和光碟也已经开始在台湾上市,所有这一切都显示出台湾电影界对田壮壮的热情。对于大陆第五代电影人,台湾电影界同仁一向都是比较敬重的,而这一次田壮壮受到的礼遇似乎要更高一些。与将要主持田壮壮在台湾的新闻发布会的台湾资深制片人焦雄屏的一番谈话,让我多少
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因为在很多台湾电影人的眼里,他是第五代的最后防线,只有他一直还保持着第五代诞生之初身上特有那种质朴和执着。
主持田壮壮的新闻发布会,是焦雄屏自己要求的。她说台湾的电影人都非常喜欢田壮壮,因为和田壮壮一起被称为第五代的那批电影人,很多都被时间磨洗去了身上最令人敬佩的一种精神。她忆起当年与第五代的一些电影人一起去国外参加电影节时的情况,说当年很多外国人看不起衣着朴拙的中国电影人,她甚至给这些同行的同行买过衣服,为的是装点一下门面。那时的他们尽管衣着朴陋,但作品却都散发着灵光,人也质朴得可爱,勤奋与执着都令人敬佩。那时刚刚出头的第五代,在焦雄屏等人的眼里,可能不仅仅同行那么简单,更是肩负华语电影兴衰重任的可以信任的朋友。然而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台湾同行的眼里却变得急功近利了,创作冲动的精神源泉与当年相比也越来越远了。
诚若如此,第五代早已是一个时间集合上的概念,精神意义上的第五代早已分崩离析。一个电影创作者和其他艺术家一样,或许需要一个为之坚守一生的信条。这一信条可以轻易地确立,但却很难终生坚守。抛开时间的动因,环境和阅历也足以让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信仰。大家都说《霸王别姬》是陈凯歌创作的一个转折点,因为这部影片已经宣告了第五代文化反思时代的最后终结,也可以视为是他已经脱离了精神意义上的第五代。至于张艺谋,如果说《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还不足以宣布他第五代意义上的变质,那么《英雄》可以算是他的彻底走出第五代概念的象征。我无意批评这些转变,因为我始终对他们的转变抱有另外一种幻想,想象着他们会开辟一个新的时代,尽管现在看来这一时代不是那么轻易地就会到来。
从创作的价值取向上看,田壮壮的确是在坚守着第五代的精神理念。他仍旧是一身朴素得与这个时代几乎不相融的装扮,时光刻刀只多添了他的皱纹,但却没有改变他的表情。复出后的第一部作品,竟然是选择了临摹费穆的《小城之春》。他要的不是超越,而是在艺术上的一次学习。对于一个在外人眼里功成名就的大牌导演来说,这样的复出显得那么缺少震撼力,但这也许正是台湾电影人敬重田壮壮的原因。有什么能比一种坚持的精神更具震撼力吗?在台湾电影人为田壮壮的到来兴奋不已之时,我们是否也要为这位第五代防线的最后坚守者多些鼓励,多些掌声?而对于已经逐渐脱离这一特殊称谓的其他电影人,我们也该朝着他们的背影报以热烈的掌声,因为他们正逐渐接近一个新时代的大门,就算这一大门永远都不为所开,但他们也都将是这条路上的一块铺路石。本报娱乐评论员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