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如天籁肖复兴专栏

　　听门德尔松，无论是他17岁时谱写的《仲夏夜之梦》，还是他24岁时谱写的《意大利交响曲》，音乐为我们织就 的只是美丽的风景，你能够感受到从他的音乐里吹过来的习习的清风，却无法感到那时的腥风苦雨。一生虽然短暂却衣食无忧 的门德尔松(大银行家的父亲曾经特意为他建立自家私人管弦乐团让他当指挥，在众多音乐家中，大概只有格林卡能够和

他相 比，也一样拥有自己私家乐队供自己指挥练手)。命中注定，他成为不了贝多芬。其实，他也成为不了和他同时代的肖邦，因 为他的音乐里面个人情感因素也是虚弱贫血的。你能够从他的音乐里听得到抒情，但那大多是情景交融式的抒情，他的感情大 多是寄托在他所观赏到的自然风景上，而不是在他心仪和心动的女人身上，更不是在真正的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因此，听门 德尔松，我们不会听出柏辽兹和李斯特盛气凌人的炽烈和傲视群雄的狂放，也不会听出肖邦刻骨铭心的深沉和铁马冰河入梦来 的忧郁，我们只能听出门德尔松那一份属于自己的优美、高贵和和谐，而这一切正是古典所具有的品质，尽管显得和那个时代 不那么协调。在那个时代里，门德尔松走的是一条回头的路，醉心的是上个世纪古城墙上斑驳苍绿的苔痕，他的声音并不全部 是荡漾在这个时代的上空，而大多飘散在以往岁月的回声里。有人激烈地批评门德尔松最有名的《仲夏夜之梦》———优美是 优美，却是伪浪漫主义的，这种批评过激而有失公允，怎么说优美也是一种浪漫派音乐不能缺少的品质。况且，优美到什么时 候也不并惹人讨厌，不能就武断地说是门德尔松的缺点。浪漫主义的音乐里，有柏辽兹和李斯特的狂放不羁，有肖邦的沉郁迷 情，再多一份门德尔松的优美，哪怕是单薄一些的优美，没什么坏处，只会让这一时期的浪漫主义音乐更加丰富多彩，起码为 那个时期的浪漫主义音乐镶上一层优美雅致的金边。而且，门德尔松音乐中的优美确实有着无比动人的魅力，特别是听他的《 仲夏夜之梦》、《意大利交响曲》、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还有他的《无言歌》、《威尼斯船歌》等钢琴小品，都会让你百听 不厌。优美的东西总是动人的，就如漂亮的姑娘和漂亮的鲜花，什么时候都是点缀这个世界的最需要的笑容。我们干吗要反对 点缀呢？任何一个时代，需要宽阔而巍峨的中央广场上旗子林立的醒目，也需要街心花园鲜花草坪的优美点缀。而在我们目前 普遍缺乏优美而越发呈现粗糙和粗鄙的世界里，正需要优美来滋润一下。如果说所有的音乐都如同是诗的话，我们要是将门德 尔松和贝多芬相比，贝多芬有点像是铁板铜钹的苏东坡；我们要将门德尔松和肖邦相比，肖邦像是亡国中颠沛流离的李煜；而 门德尔松有点像是王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