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数雁邹静之专栏
造假药假货的人,想的是今天蒙骗出去了就是今天的胜利;偷沙井盖的人绝不去想2块钱的井盖,可以造成2万元的
医疗费;盗割通讯线路的人,也只想那些铅皮可以卖几百块钱,没想到过几千几百万元的损失……
一个收废品的人在十一月五日中午的阳光下,把收来的一堆废纸箱摊开,用三桶水,分别往上边浇着。他在一幢十六
层大楼的空场前认真地干着这活,看到他这么干的人大概不下一百。开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后经人点拨知道了,是
为增加废纸的重量,三桶水都浇完后,这一大片纸壳会增加二十公斤左右。他干这活的时候,是那么坦然,像农民在一块地里
撒粪或治虫,他像一个打开机关给人看的魔术师,告诉一种能把水变成钱的戏法。……没有人从这十六层中的任何一层中下来
,指斥他。我也没有,我坐在二楼的窗口,想象着等会儿跟着他去废品收购站,告诉将要收他东西的人,那些纸箱壳是湿的,
里边掺了二十公斤水……我知道,我只会这么想想,不会那么做,犯不上。他的坦然也像是种安抚——这没什么,这不像造假
药会害死人,这事现在多了,谁不这样。下午,去农贸市场买猪肝。上好的一副肝,鲜活地在称盘上抖动,付钱时觉得重了些
,贩子说新杀的猪,能不重吗?拿回家后,总觉得水淋淋的,新鲜得让人有点迟疑。破开后,按电视上所教——贴一张薄纸在
上边。过一会儿白纸被水淋淋地揭了下来——这肝注过水了。关键注的是什么水,阴沟里的脏水?也许不会那么伤天害理,是
净水吧。用什么注呢?从医院垃圾堆中捡来的废针管?从艾滋病人身上拔出来的废针头……这副原本是上好的猪肝,为了增加
它的一点利润,现在不能吃了,全废了。在一天中,我遇到了两次利用水来谋利的事儿,我没有愤怒,没有奋而起之,跑回农
贸市场去把那根秤杆撅了。我平静地坐着,把那付猪肝从垃圾道扔出去了事。我对我的平静生出种疑惑和陌生来。习惯了吗?
这习惯的背后是什么呢?对短视哲学的容忍和纵容。我无法下个结论,说我们正生活在一种短视的哲学中,这应该由更有理论
权威的人来说,但我确实看到了很多这样的现象。造假药,造假货的人,他们从来想的就是今天蒙骗出去了就是今天的胜利,
明天怎么样不管;欠账不还的人,想着,钱可借来了,花吧,还钱根本就不是我的事,想还钱干嘛,过了今天再说;偷大街上
井盖的人绝不想,二块钱的井盖可以造成二万元的医疗费;盗割通讯线路的也只是想着那些铅皮可以卖几百块钱,没想到过几
千几百万元的损失和死刑。如果说这类的短视还有着蒙昧无知的原因的话,那些出版错字连篇的字典辞书,出版靠书名封面来
骗得一时得手的垃圾货的商家们,他们的短视就让人觉出绝望。写一本书“披阅十载”的事哪儿还有呵我从没有去现在极流行
的微缩景观看过。花几千万,乃至上亿的钱去建筑一些模型,可以说是伪劣假冒旅游点的代表,是在建筑中短视哲学的急迫表
现。一座园林,或一座建筑,怎样才能成为古迹,怎样才能更长更久地占领时间,这必要通过艺术家和建筑家的身心,功夫和
它本身的独创性(十月,我去巴塞罗纳,看到了高迪的建筑“神圣家族”。大家在上届“世界杯”期间该对它已有所熟悉。这
座宏伟华丽,充满梦幻的建筑已建了一百多年了,还没有建成。它绝不偷工减料,它精心下的功夫,使每一个看着它的人都会
觉出震撼,觉出它的力量。现在巴塞罗那的人已把它看成是自己城市的象征,它带给这个城市的福荫将是长久的)。我相信那
些花了巨资建筑的微缩景观类的大沙盘,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唾弃,它不是艺术品,它甚至不是一个像样的赝品,他永远成为
不了古迹。总有一天它会被当作垃圾处理掉。现在我要说到我自己。我知道我正在被这些短视的哲学所浸润。尤其在生活日新
月异地压近你时,你会失去一个长久的打算,你觉得任何坚持都该是明天的事,你幻想能有个可以使你平静生活的局外人的角
色等着你去扮演,当这些不能实现时,你便开始放弃,你找来很多很多轻松的理由(这些理由在夜晚梦醒的时候,是怎样地折
磨过你呀)。你在这种矛盾中不知所以,怕见朋友。生活总还可以过下去,而对自己的坚持总会带来种喜悦吧,这喜悦不能靠
手段来获得,只有走下去,默默的。不过这沉默不应该包括,今天所看到的两起对水的利用,对短视哲学的习惯,比对它的实
施也许更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