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夜读《红楼梦》，贾芸这个不怎么惹眼的小人物引起了我的兴趣。他在贾家属旁系远支，地位卑微，然而他 工于谄媚，极善钻营。通过一次巧妙的送礼，便在府中谋得了一个肥缺，大大改善了自己的处境。选准对象，重点突破，这是 贾芸的送礼要诀之一。礼一定要送给有权批条子的人物。在这方面，贾芸是有过教训的。他想在府中谋一个差使，首先去找贾 琏，可贾琏名义上在荣府当家，却早已大权旁落；贾芸转而求宝玉，甚至自认宝玉的干儿子。谁知宝玉位虽尊贵，却只知在“ 内帏厮混”，并不理会俗务。贾芸无奈，只

好走凤姐的门路，才总算找到说话算数的“领导”，问题才得到解决。要诀之二是 投其所好，把握时机。贾芸对受礼者的心态显然是做过一番研究的。知道宝玉喜欢花呀草呀什么的，便送了他两盆海棠；给凤 姐呢，则选在“办端阳的节礼，采买香料药饵的时节”，用锦盒装了些冰片、麝香之类的送了来。凤姐果然欢喜，“忙命丰儿 接了过来”。巧言令色，使受礼者心安理得，这是贾芸的送礼要诀之三。贾芸四处求人借了银子，特地买了香料，巴巴地送过 去，意图十分明显，但见了凤姐却来了一套精心编制的谎言，什么“一个开香铺的朋友要出去做官，便把香料分送了人。自己 得这一份卖也不是，送别人则无人配使，只有孝顺婶子一个人才合适，方不算糟蹋了这东西”云云。一席话说得既委婉动人， 又合情合理，使凤姐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理直气壮地接受贿赂。难怪凤姐满口称赞他“说话也明白，心里也有见识”。除了上 述三条要诀之外，贾芸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媚骨天成，脸皮极厚。他路遇凤姐忙请安，凤姐故意不睬他，他还要追上去献媚。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贾芸送礼成功，回报跟着就来了——第二天，凤姐便赏了他一个小小的肥缺：在园子里种树，并 当即批了二百两银子给他，贾芸即刻就“阔”了起来。不难看出，贾芸的送礼艺术之所以有效，是因为有凤姐这样的人存在— —有权、贪婪、又不受监督。而凤姐之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很大程度上又是因为有贾芸这样趋炎附势、不择手段进行钻营的人 。贾芸通过行贿取得权力，是为了利用权力进行贪污；而为了保住贪污的资格，又将继续行贿。贾芸和凤姐，正巧构成了一个 行贿和贪污的怪圈。本版插图／张旭东